仇。”
肝胆、信念、义无反顾。
吴雩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中夺命狂奔,每一口呼吸都在切割气管与肺泡,但停不下来。
他向那茫茫黑夜中唯一的小屋奔跑,前方是深陷在酣甜睡眠中的年轻父母和小孩;他向那陷阱密布的山林深处奔跑,身后是警灯、怒吼和刀尖犹带鲜血的毒贩。他真的快跑不动了,终于以为能停下来的时候,更可怕、更令他恐惧的秘密却如影随形跟了上来,连一秒钟的喘息都吝啬给予。
“那些词很好听,但我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东西了。”吴雩冷淡地说,“我只想当个平安无虞明哲保身的懦夫,英雄这个名头,留给躺在土里的那些人当就够了。”
“懦夫?”步重华眉峰压得极紧,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你孤身一人面对刘栋财几十个打手的时候有害怕过吗?你跟我在丰源村面对上百个邪教徒命悬一线的时候害怕过吗?现在你告诉我,你只想当个明哲保身的懦夫?”
“对不起,抱歉让你失望了。”吴雩冷淡地道,“如果对方是鲨鱼,那我只想当个懦夫,有问题吗?”
他们两人彼此对视,步重华突然发现,他从来不认识这一刻的吴雩。
他撕下了刚来南城分局时温驯木讷的伪装,也不再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穿着老头汗衫人字拖坐在大排档里吃烧烤,从昏暗的电灯泡下向他狡黠微笑。被关在禁闭室里一脚踹烂电视机、口口声声追问步重华在哪里的那个暴戾、绝望、走投无路的吴雩也被隐藏起来了,就像潮汐落下展现出嶙峋石滩,露出了另一张他所不认识的真面目。
“我告诉过你我去当卧底只是为了搏一个前程,回来当警察只是领一份工资,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么崇高的忠诚或信念,也没有受过你们精英阶层完美无缺的道德品质教育。”
吴雩向后退了几步,踩在潮湿的草地上,自嘲般笑了笑。
“我只是个普通的小碎催,不想回去面对鲨鱼那么危险的大毒枭,抱歉了。”
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踩着青草与泥土,向陵园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巨力把他硬生生扳回身,步重华近距离逼视着吴雩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有些事你越怕它越来,靠躲不能躲一辈子!津海能保护你多久,五年?十年?不彻底摧毁对方,你这辈子都要隐姓埋名,永远活在被他们威胁的阴影里!”
“我……”
“你看到石头上刻的字了吗?你知道为什么立碑人姓名那一行是空白的吗?!”步重华一指他父母的墓碑,喝问声一字字震人发聩:“你也想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直到死是吗?!”
吴雩呼了口气说:“是的。我只想活得比令尊令堂稍微久一点。”
步重华一下被堵在那里,只见吴雩目光中似乎流露出微妙的怜悯。
“步支队,”他说,“你父母牺牲的往事很感人,但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有任何触动的样子吗?”
“……”步重华仿佛感觉自己听错了。
“我见过很多人死得比你父母更惨烈、更悲壮,但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恕我冒昧,警察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绝大多数牺牲除了自我感动以外其实没有任何价值。”
吴雩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步重华拎着,甚至嘲讽地笑了笑。
“人要向前走,不能老回头看,节哀顺变吧。”
一股强劲的刺痛就像着火一样,顺着神经迅速爬满四肢百骸。步重华耳朵里轰轰直响,胸腔如烈火焚烧,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下一瞬间,便一拳重重挥了出去——
吴雩脸一偏,但凌厉风声戛然而止,重击没有如期到来。
“……”
他睁开眼睛,步重华指甲深刺在掌心皮肉中,手臂青筋暴起,骨节青白发紫,下一刻他拎着吴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