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他的视线从绳结上离开,再看到薛清灵那只肤色雪白透明的手,手背上青色的经脉清晰可见,只见那手紧紧地抓在流苏上,似乎是生怕裴疏不答应他。
裴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红色的绳结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入了另一边人的手中。
薛清灵握住了手上的笛穗,却看着对方转身上了船。
船开了,乌篷船很快就使离了江岸。
裴疏站在船头,薛清灵隔着江水云雾,能清晰的看见对方站在船上的身影,依旧是那一身熟悉的白衣,浑如点墨的气息,能让他轻易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的眉眼。
只不过,船夫划的太快了,那一艘船带着船上的人,很快就消失在浩渺的江水之中。
上了船后,裴疏一直没有进船舱里去,他就立在船头,回望江岸上的风景,那一双如同桃花瓣一样的眸子,惊鸿掠水般的扫过一岸的杨柳,最后落在了岸边的青色身影上。
对方依旧站在岸边没有离开……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就仿佛……他还会回来一样。
船离岸越来越远,渐渐的,岸边的人影子越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点,直至消失不见。
再也看不到岸边人的身影了。
江风吹在脸上,裴疏手持着竹笛,抚摸过上面的笛穗,看着水里的波澜荡漾,突然感觉到心里不是滋味,有一股意外的怅惘涌上了心头,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离愁别绪的感觉。
身体里也蔓延出一股奇异的难受,胸口往下,胃的位置,像是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来,一部分往下坠,一部分往上升,喉咙处也感觉到轻微的发堵……
这样的滋味裴疏从来没有品尝过,他坐进了船舱里,寻思着也许只是自己饿了。
船舱里有先前薛清灵让人备好的牛肉干,是对方送给小苍的口粮,在癞子庄的那段日子,都是他来帮着裴疏喂鹰,裴疏本想把小苍送给他,奈何薛清灵却摇了摇头,没有要。
裴疏打开了那包牛肉干,咬了一口后,发现这牛肉干的味道非常不错,怪不得每次薛清灵给小苍喂肉的时候,小苍总会老老实实的蹲在薛清灵旁边,豆豆眼里写满了期待,一心只想啃肉干,吃完了之后,还嘚瑟的抖抖翅膀,瞎显摆自己的“威武”。
一想起对方喂鹰时候的场景,裴疏眼睛里浮上了一抹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笑意,身体里的难受也消失不见了。
他又嚼了几块肉干,心想自己果然只是饿了。
薛清灵站在岸边,目送着那条乌篷船离开,那一天,他从清晨一直站到了日落,看着渡口边上的船只来了又走,绳子在岸边的木桩上拴了又解开,他看见远游的人上了船,也看见了归乡之人从船上下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都发生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渡口里。
“公子,走吧,天已经黑了。”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薛清灵点了点头,再一次留念的往江水上看了一眼,转过身来,同小艽一起离开渡口,只不过,他每往前走几步的时候,都忍不住的回头,再看看那空荡荡的江面。
第二天,薛清灵也坐着马车准备离开富阳,其实他本就该回临安了,按照来时的行程打算,他本该在三天前,就回到临安,只不过,因为某些缘故,拖到了现在。
他的母亲已经叫人来催了,询问他为何此时还未归家,薛清灵让人快马送了信回去,只说自己过两天再回去。
“快快,把东西都搬上去。”
“每一匹马都检查过没有?”
“这些药材可出不得半分差错……搬仔细点儿。”
……
管事来来回回的吆喝着,时不时叮嘱一句,别院里的下人也同样忙活个不停。
七辆马车在别院门口排好,薛清灵勉强撑着精神清点过马车里的药材后,在小艽的搀扶下,坐上了自己的青色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