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祈身子病弱, 再加上寿数不多, 本不该策马狂奔。
而他现在, 却是在策马狂奔中。
很明显,激烈的运动, 让聂渊祈的身子不是那么受得住,身后的黑鹰担心呼唤。
“殿下,当心身体。”
可聂渊祈没有停下步伐, 反而越发加快。
临近之时,马蹄尚未停稳,聂渊祈翻身从马匹上跳了下来,脚步还踉跄了好几下, 雨后的泥点沾惹在了聂渊祈的脚边, 可极喜干净的聂渊祈却好似一点都没察觉般,甚至因为跑动的动作大的厉害, 泥点一点点往上侵袭, 像是想直扑污染聂渊祈的心一样。
而当聂渊祈真正走到黎青颜身边,看到双目紧闭, 嘴唇发白,胸口染血的躺在白景书怀里的黎青颜。
只一瞬, 聂渊祈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生息。
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黎青颜旁边,神色被掩藏在一片阴影之中,根本辨不明表情。
抱着黎青颜的白景书同样动也不动, 即使知道, 聂渊祈已然走到了他身边, 他也没动分毫。
此时,他心思全放在了黎青颜身上,双眼空空荡荡,没比聂渊祈好到哪去。
只不过似乎比聂渊祈多了莫名的悔恨。
但很快,白景书头顶上落下了一层阴影。
然后阴影快速下落,蹲在了黎青颜身侧,一把揽过了黎青颜肩头,就是要抱走。
可白景书这回一点都没让,让那人的动作一止。
两人同时抬眸,两双同样赤红的眼,于半空中交汇。
正常来说,该是僵持,但眼下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僵持。
白景书眼下没什么心情解释和说话,但对象是当朝太子,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殿下,臣已经叫了太医,臣觉得现在最后不要动阿…动黎世子会比较好些,以免她失血过多,加速情况恶化。”
声音一出口,白景书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苦涩和哑意。
不过话音却好似真正钻进了聂渊祈耳朵里,他还真就没动了。
白景书心微微下落,虽然理由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他,不想离开黎青颜,一点都不想。
可下一刻,聂渊祈完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却响起。
“放手。”
话音一落,聂渊祈越发攒紧了抱着黎青颜的手。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黎青颜的身体横在了聂渊祈和白景书中间,聂渊祈从她右边抱着她,白景书从她左边抱着她。
聂渊祈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白景书放手。
正常来说,太子发话,白景书一定会听的。
但这一回,白景书没动。
聂渊祈也没看他,可以说,他现在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一双泛着红意的眼,盯着胸口染血的黎青颜一动不动,脸色白得跟黎青颜的嘴唇色一样,好像随时随地就要跟着黎青颜共赴黄泉了一般,光是看看,就能感觉聂渊祈一颗心仿佛是在被人从悬崖抛下了崖底。
摔得粉碎,只残存了一点点气息,等待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聂渊祈忽然想到自己同黎青颜初识的时候,他明明是想利用这个她,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却在少女看着笨拙的他无法穿针引线时,巧笑倩兮道。
“我来帮你吧。”
聂渊祈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第二回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
不论是前生寂寥的十几年,还是死后在仇人身边隐忍憋恨的几十年,还是归来后越发不再留恋这个世界的十几年。
聂渊祈一生之中的光,一来自于自己的母后,二便是阿颜。
对于“光”的所有,他都记得的。
他记得那日穿针的阿颜,记得他同她一起放走的船。
他记得同他论述《八股文》的阿颜,那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阿颜的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