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青竹园内奴仆们修整院子的动静渐消停。书房榻上,顾韫章眼上白绸未褪,他侧卧着,纤瘦身体微微蜷缩,额角冒出细密冷汗。
夜很静,周围昏黑一片,顾韫章猛地起身,四处抓取。他一把握住置在榻旁的盲杖,紧紧攥着,大口喘气。
“你梦魇了?”一道迷糊的娇软声音从旁传来,顾韫章下意识垂眸,透过惨白月色,看到扶趴在榻旁的苏细。
男子浑身绷紧的肌肉缓慢松弛下来,他将盲杖横于前,苍白指骨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筋。那张俊美面容浸在暗色之中,那一瞬,苏细甚至觉得眼前的男子极其陌生。
仿若从来不认识一般。
“你怎么还没走?”
苏细的瞌睡虫一下就散了。她有些生气,这是在盼她走,赶她走?
“我是留下给你换药的。不过我困了,不换了,你让路安回来吧。”苏细甩袖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觉得太慢,又气呼呼的开始蹦Q。
顾韫章看着小娘子一瘸一拐的纤细背影,沉静半刻,道:“多谢。”
苏细哼一声,猛地扭身,将腰间香囊解下来扔给顾韫章,“这里头有一颗香丸,能静气凝神,安寝除魇,你戴着吧。”
带着奇异香气的香囊被扔到顾韫章手边,清淡安神,只一闻便知不是凡品。顾韫章伸手,将它拿起,“多谢。”
“不必,我是怕你半夜吓着我。”苏细哼唧完,蹦着走了。
片刻后,路安进门,手里擒着一只白鸽,“郎君。”
“何事?”顾韫章用盲杖将香囊拨开。
“高宁和秦氏的案子结了。圣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两边都没得罪。不过……”
“嗯?”
“韩忠突然上疏力劾左丞‘五奸十大罪’。圣人震怒,韩忠已入狱。”
顾韫章皱眉,“入的哪里的狱?”
“大理寺。”
顾服顺的地盘?顾韫章摩挲着身前盲杖,面色渐凝重,长久未言。
“郎君,这是那‘五奸十大罪’的奏折内容。”路安将白鸽脚上的密信取下,递给顾韫章。走近了,路安才发现自家郎君的不对劲。
“郎君?”路安看着坐在榻上衣衫尽湿的顾韫章,小心道:“您又梦魇了?”
“无碍。”顾韫章抬手接过密信,伸手取下白绸,黑暗中,那双凤眸锋芒逼人,锐利难挡。
“韩忠牵引了那位贵妃娘娘?”顾韫章看完,放下手中密信,揉额道:“此事难办。”
路安道:“像韩大人这样的忠直之臣,不会屈膝逢迎,只会闷头做事,也不会拐弯,弹劾左丞便罢,居然还牵扯了贵妃。贵妃在圣人心中的地位朝中上下人人皆知。圣人这是发了怒,要韩忠死啊。”
顾韫章沉吟半刻,“大理寺是左丞的地盘,韩忠必不会好过,你让人看着些。我会想办法救人。”
“是。”路安话罢,见顾韫章自榻上起身,便立时询问,“郎君要出去?”
“嗯。”男子勾了勾唇,脸上阴霾消褪,“讨债。”
……
绣床之上,苏细倒在锦绣堆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伸出手,勾着蔓延而下的牡丹帷帐,轻轻抠弄。
突然,窗口传来一道极其轻微的颤动声。若非苏细未睡,夜间太静,必会被忽略。
苏细猛地起身,正欲撩开牡丹帷帐,面前突然闯入一个极颀长的身影。男子背着光,脸上那张白面具在黑暗中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啊……唔……”苏细刚刚喊出一个调子,就被男子隔着一层牡丹帷帐捂住了嘴。
细薄的牡丹帷帐以最柔软舒适的绸缎所制,贴着苏细肌肤,也不显粗糙。男子的手温暖有力,覆着苏细的脸,只堪堪一掌,却几乎要将她的脸淹没。
“别叫。”男子声音嘶哑,“我只是来讨债的。”
苏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