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汉的手艺早就磨炼得很出色,林奇把鸡炖下,悄无声息地走到虞潭秋的屋子前,轻轻扣了扣门,“潭秋,吃晚饭了。”
没过一会儿,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黑漆漆的,丝线般飘出了声音,“我再说一遍,你不要管我。”
林奇不说话了,在原地静默地待了一会儿,悄然转身。
虞潭秋像个鬼魅般,人贴在门上,从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望向林奇离开的背影,灰色袍子束着长条的单薄人影,人也显得灰蒙蒙没精神,两边袖子吊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连着一双苍白伶仃的手,垂下的百合一般。
虞潭秋一直盯着,直到林奇的身影完全不见。
他这样的扫把星,林奇这么不烦他,就因为他是虞伯驹的儿子。
虞潭秋宁愿自己不是虞伯驹的儿子。
一下午,虞潭秋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林奇非要照顾他,一是因为虞伯驹的嘱咐,其二大约也因为虞潭秋现在还没有自立门户的能力。
那个时候,他给了林奇钱,说他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林奇面上的表情不也很轻松嘛,没有一丝的不舍。
也是,他那样爱虞伯驹,也从来不主动上他们家的门,他又算什么呢?一个赝品。
所以只要他证明了他能不依靠林奇,自己照顾好自己,那么林奇大概也会很自觉地远离他了,就像对虞伯驹一样,逢年过节地来打个招呼,也就够了。
或许,他连林奇的‘招呼’都得不到。
虞潭秋独自在心里生离死别地苦恋着,从他离开林奇开始一直想到了林奇健健康康地活到老。
林奇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像是不会老。
虞潭秋想到自己上一辈子的时候,他死在中年,是什么样子他都记不清了,他很少照镜子,他不喜欢自己这张酷似父亲的脸。
过了不知多久,很轻的脚步声传来,如果不是虞潭秋天生敏锐,隔着屋门板他都察觉不到有人来了。
香味适时地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虞潭秋许多年不曾闻到这熟悉的香味,险些要掉下泪来。
“潭秋,你要是饿了就吃一口,我回你家里替你收拾点衣服过来,你还要什么东西,我一起给你带回来。”
门缝里静静的,像没人一样,林奇只好放下食盒,敲着膝盖起身,他没走出去几步,后面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虞潭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眼睛似乎是有点红,依旧是一副不知好歹的狠毒样子,“用不着你,我自己去。”
林奇手足无措地站着,迟疑地‘哦’了一声,虞潭秋走过他的身边,刮过了一阵风,林奇如梦初醒般追了上去,走到了虞潭秋的身边,他两手互相攥了下,小声道:“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虞潭秋停下脚步,在林奇紧张的脸上扫了一圈,林奇的脸根本就藏不住事,他是怕自己又跑了!
虞潭秋气不打一处来,分神又见林奇的脸更红了,于是没头没脑道:“你看没看大夫。”
林奇点了下头,“看了,”嘴角又是堆笑,“谢……”
“药煎了吗?”虞潭秋不耐地打断道。
林奇这才想起来把药忘在裁缝铺里了。
他面上神情一慌,虞潭秋马上就知道药必定是没煎,也更谈不上吃了。
虞潭秋想摸一摸林奇额上是不是烫得厉害——也不必摸了,瞧他红艳艳的脸和干涩的嘴唇,大概心里也就有数了,病着,自己药也忘了吃,给他张罗一桌的饭菜,忙完了还要去给他收拾衣服。
虞潭秋啊虞潭秋,你是什么样的‘好命’,有人待你这样尽心尽力?
虞潭秋心如死灰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你叫我一声林叔……”
无论问多少次,林奇都是一样的答案。
虞潭秋悲哀地想:这无底线的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