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 在那边的冷宫里头, 容清指节微缩, 冷峻的面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正值黄昏时分, 宫城里头的光影往两边处晕开, 徐徐打在了金色的廊檐上, 几乎将容清俊秀的面庞遮住了大半。而他周身的气息原本如芝兰玉树般温润,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无端透出一丝阴鸷来。
张姓内侍悄声走进来后,见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底也是忍不住犯怵, 阖上门后, 躬着身子, 这才低低道:“恭喜殿下了……陛下今日重惩了薛家, 还让整个薛家全族都跪在椒房殿跟前给皇后娘娘请罪, 许久都没叫他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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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样子,陛下是真的信薛婉之才是害死娘娘的幕后真凶。殿下尽可放心了。”
容清冰冷的目光扫过去一眼,冷嗤一声,这才低声问道:“你真的信他么?”
那内侍心底隐隐一惊, “什么?”
容清清淡的移开视线,目光深深,不知望着什么东西, 这才道:“容淮素来心思叵测, 心机深沉, 你还真的以为, 他已经完全相信我们了么?”
“他今日当众惩戒薛家人,也未必是完全认为他们有罪。还有可能,只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
那内侍听到这样的话,心底未免更加不安,“那殿下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既然陛下没有完全大小疑虑的话,那他们势必也是不安全的。如今还在这后宫大院之内,恐怕身家性命说没便没了啊……
容清目光晦暗不明,反而嗓音微哑,淡淡问了句:“皇后的身子现下怎么样了?”
内侍自然如实道:“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快,太医院的人早已去看了好几拨了,都说是没辙。按照这红花的功效……恐怕娘娘再有身孕便难了。这样一个没有身孕的娘娘,又如何能长期得宠呢?”
这一字字的在耳边响起,容清心底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虽冷,却也逐渐变得温柔起来,“若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他指节蜷缩起来,看上去有些用力,低低的呢喃道:“……不能让你生下他的孩子,不能让你们同床共枕,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放心,孤知道,你也不想日日让他抱你。”说到后头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容清的唇畔边上竟微微露出一丝心满意得的微笑来,“所以,孤便这样成全你了。”
内侍的一颗心却早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去,“……殿下,”他低垂着眼,拼命表现出恭谨的神色来,道:“恕奴才直言,眼下的当务之急可是别让陛下怀疑到咱们身上来。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身子,在陛下眼底,恐怕五马分尸也是不为过的。”
“奴才自然是万死不辞!只是,殿下您的安危……”
容清这才收回神思来,目光轻悠悠扫过去,低嗤一声,嘴唇轻启,漫不经心道:“这几日你便不要来找我了。再者,我们的人不要出现在御膳房边上。若是有人打听起来,一口咬定不知情。明白了么?”
内侍细细思量一番,自然应“是”。
……
翌日一大早,还是清晨,据宫里头看到的人说,薛婉之被打扮成新娘子的模样,送往了侍卫的府邸去。走的只是宫里的侧门,临走的时候,还是留着眼泪的,被太监生生拽上了车驾上去,梨花带雨的小脸叫人觉得好不可怜。
而自始至终,薛家的连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临幸的时候,宫门口只余下呜呜隐忍的哭咽声。
许嬷嬷从御膳房取了东西回来,特地来回了,“娘娘放心,薛婉之今日一大早已安然离宫了。”许嬷嬷一面将汤药呈给顾澜若,眼底也隐隐有些欣慰之意,“陛下也算是特地为娘娘当年的事情报了仇。陛下这般为娘娘着想,娘娘该放下心来。”
顾澜若的神色没有什么波动,轻轻吹了口药,才问道:“薛婉之的夫家,就是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个侍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