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萨沙让了半个空舱, 让夜翼能匀一点治疗射线。
萨沙本性就是只闲不住的狗子,见夜翼躺在边上疲惫地睡着了, 就从他身上爬出去,拄着拐,又开始在医疗基地里一圈圈踩点。
他踩点的时候,在这座巨大的地下基地里,看见人间百态。
有不少患上心理疾病的难民藏匿在这里。
这个时代的人类,需要非常强的精神承受能力。因为地球最高领袖,对任何精神病患者都深恶痛绝。
他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保释机会。一旦确诊,无论病情,无论轻重, 不予治疗, 等候处决。
而那些因高压统治,出现焦虑、幻觉、失眠、行为失调的人们,往往会被判断为“犯罪几率升高”,收入政府学校“观察改造”。
政府学校的“改造”具体是什么程序, 目前还没人有能力详细说明。人们只知道,反抗最激烈的人, 会被切除脑额叶, 从此将再也不会感到愤怒悲伤,像个白痴一样度过余生。
萨沙没有看到孩子。
因为不义政府的统治下,公民不享有抚养权, 所有十四岁以下的儿童, 都由政府学校封闭管理。
政府人员会实时测量儿童们的“犯罪因子”, 以确认儿童成年后是走向社会,还是进入集中营,或是作为“废品”,被直接处决。
萨沙看着治疗舱里,那些眼神呆滞,流着口水的人们。
他的出生点是在正义大厅,身份是最高元首捧在手心的夏娃,因此在一开始,他甚至没感觉到这是个末日世界。
然而当他到了蝙蝠侠的地盘,他才开始意识到,如果,他最初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公民。
那么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压抑的末世。
而他爱的那个人,是这个世界的灾难源头。
——他就是错误本身。
要接受这一点,比萨沙想象中要难。
因为他明明白白看见人们对超人的恨。他看见红色披风的布偶被反插在倒十字架上,剪去了头。
萨沙拄着拐走过去,走回来,再走过去。
悄悄把小布偶的棉布脑袋捡走了,放在自己的兜兜里。
他每天按时吃药,打针,拄着拐踩点,偶尔给夜翼分一半治疗舱。
之前在正义大厅那儿搁置的健身计划,也可以顺利进行了。萨沙拉着宿舍门框,挥汗如雨地做引体向上,夜翼在底下默默接着,怕小王子一跤把他的石膏腿摔碎。
住对面舱的花臂汉子,原来是反抗军总部的一个小队长,还曾跟夜翼组过队。一开始超级羞涩,后来经常端着饭盘跟他俩吃饭,也就慢慢混熟了,性格很开朗,一笑一口白牙。
萨沙就说:“阿花,刚认识的时候,看不出你还挺自来熟。”
夜翼:“……你为什么叫人家阿花。”
花臂忙说:“哎,他长得好看,叫什么都行。自来熟吗?可能因为我以前是大都会人——幸存下来的那种——跟哥谭人肯定有点不一样。”
夜翼:“哈喽?我感觉有点被冒犯。”
萨沙心想在这还能遇到他爹老乡,就听他俩叨叨扯皮,低头吃东西,也不说话了。吃着吃着,就感觉整个偌大的食堂,猛地一静。
这种静法很突然,要知道,这可是能同时容纳几千人的大厅。萨沙有点懵,抬起头看,发现人们都在安静注目一个方向。
目光汇聚之处,一身漆黑的反抗军首领,从基地传送门中走出,步下阶梯,向人群走来。
人群看着他,静静地为他让开道路。没有人交头接耳。
当人直面比自己高贵太多的灵魂,总会下意识选择沉默。
因为言语无法触及他,措辞无法描绘他。
唯有注视,注视能表达一切,像迷航水手注视他们的灯塔。
蝙蝠侠身边,还带着四五个盔甲齐全的反抗军士兵。大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