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后,诸葛亮盘腿坐在榻上跟曹生邀功:“曹子,我总想,若是曹子再收弟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阿生差点将喂姜汤的勺子塞进这淘气鬼嘴里。
“我是不想要跟我一样满肚子坏水的。你要是再找个七窍玲珑的给我做师弟,我一定咬死他。”
曹生:……
“阿蒙多好啊。不聪明,又不愚笨。而且他跟着姊夫讨生活的样子,多像我最初跟随您的时候啊——”
“死缠烂打吗?”
“我哪里有死缠烂打?!”阿亮反驳,“分明是坚韧不拔。”
“哦。”
“总之,我觉得阿蒙肖我,一看就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
阿生将见底的汤碗放下,神色郑重:“阿亮,我无意打击你,但吕蒙的母亲尚在人世。”
“诶?”
阿生点头:“尚在人世。”
“这不应该啊。我观他面相,两边额角无光……所谓日月角黑白,父母幼别离……”
阿生用食指抵住少年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学了点似是而非的假学问就到处卖弄,跟你说了,八字、星象、面相,甚至是卜算,都只是辅助手段。识人识人,听其言观其行,旁的都是虚的。把信任压在面相上?我都没有这样的胆子……”
“曹子我错了。”诸葛亮飞速认错,双手抓住阿生的衣袖,“但我是真觉得阿蒙好。阿蒙与我不同,他出身寒微,目不识丁,空有韧劲和正直却无人欣赏,世道本不该是这样的。我欣赏他,想给他进身之阶,以证明不是只有氏族子弟才能够到青云梯。”
诸葛亮难得诚恳的发言让阿生沉默了,她摸摸少年的头:“你想过没有,会有人说,你托大,自己尚且立足未稳,就拿师长作为恩惠随意与人。”
狂拽酷炫自信小天才一秒上线:“是我做的攻城弩不够大吗,是我辩哭的士子太少了吗,还是我测算星象出错了?谁给他们的勇气说我立足不稳的?我觉得我在曹子这里已经稳到九泉底下去了。
“再说吕蒙,什么叫随便与人?我哪有随便,我可是千挑万选才挑中的他!”
千挑万选挑中了一个小文盲吗?阿生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跟着幼稚青少年的抬杠。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迷之坚持的诸葛亮,谁也没有想到她真会找个文盲当弟子。就连吕蒙自己都是一脸被纯金大馅饼砸到的表情。
同样是在一间明亮的客厅里,光滑上漆的木地板,层层卷起的竹帘让进来金色的阳光。天热了,风一吹都是夏天的味道。
阿生坐在上首,敲敲几案,面带困惑地问道:“你母亲明明很支持,为什么你不愿意跟从我学习呢?”
少年吕蒙不肯坐,直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无处安放的手脚都与这间雅致的屋子格格不入。面对上位者的目光,他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我……我……”
阿生偏了偏脑袋:“难道是淮南的民风鄙薄女子的学问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男女之别。“淮南”的太守孙策差点从座席上摔下来。“没有的事!”孙策忙不迭地喊道,“我嫡系部队出来的小孩,谁敢看不起二叔?且先帝陛下都称一句曹子,他们难道还比先帝更尊贵吗?”
一同着急到坐不住的还有诸葛亮,拼命从阿生身后给吕蒙使眼色。
吕蒙涨红了脸,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终于道出了真相:“我……我家贫,付不起曹子的束脩……”
众人:……你的重点不太对吧!
然而吕蒙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我今年十五岁了,有手有脚,该奉养母亲了,哪里能让她老人家夜以继日地织布刺绣来供养我读书呢?”说完,他就垂下头去。
阿生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早熟的孩子,深切感受到自己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万恶的统治阶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