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离京城甚远, 秦树楚天,加上已步入苦夏,供我出行的马车随时放着冰块以降暑气, 即使这样, 我依旧嫌热。这个身体跟我原来的身体很像, 都怕冷嫌热。
哒哒的马蹄声从前传来, 随后响起男子的低沉嗓音,“主子, 离姑苏还有十里,不久将至。”
我顿了下, 才隔着车窗对外说:“我知道了。”
同我说话的人是皇上给我的私兵头领,说来巧合,我曾见过这位头领, 他是当初我和林重檀路遇山匪求救的宋将军宋楠。据说他虽武艺了得,但脾气极臭,还不服管教, 因此一路被贬,现在更是贬成了皇子的护卫军首领。
宋楠见我的第一眼愣了很久,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跪下恭敬唤我九皇子。
眼看离姑苏越来越近,我心里的思绪便越繁琐, 甚至这几日总是梦到以前的事。一时梦到我坐在山鸣阁廊下看书,一时又梦到我看着双生子缠着父兄母亲的场景。
莫非是近乡情怯?
因为这种猜测,我又觉得好笑。
马车速度变缓时, 我听到外面喊“恭迎钦差大臣拨冗莅临”等话。马车没有驻停, 一路驶进姑苏。
我推开车窗一角, 一点点看过这个生我养我的姑苏。姑苏的建筑景色与京城略有不同, 其更秀气,雕梁绣户,粉墙黛瓦飞檐翘,房屋常伴水而建,香樟亭直如冠,广玉兰高丽长青。
大约又行了数里路,马车终于停下。我由钮喜伺候着戴上帏帽,从马车上下去,眼前正是林家正门。当年我第一次入林府的时候,因身份不可张扬,走的是后门,如今我倒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而入。
此时林家大小皆在门口,见我下车,登时跪在地上,说了好大一通的场面奉承话。
算算时间,我已有近三年未见到他们,双生子长高许多,再也不是原先小豆丁的模样。我第一次见他们时,他们娇坐府里奶娘怀中,粉雕玉琢,如年画娃娃。
我略略侧过身避开他们的跪拜,“无须多礼,我此次前来是给林老爷授封,诸位请起。”
父亲面容尚且平静,但一向稳重的大哥在起身时也难免露出欣喜之色。虽不世袭,但封候的荣耀非寻常人家能得。
再入林府,如天上仙阁的林府像一幅失色的画,我见识过宫里的奢靡华丽,就不会再为林府而惊讶。
行到正厅,我从钮喜那里拿过圣旨,“林昆颉接旨。”
“草民林昆颉恭迎圣恩。”父亲在我面前跪下,他身后的林家人自然也是乌压压地一同跪下。
我如先前一般微微侧过身,方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林氏一族公忠体国,林昆颉忠孝节义,济弱扶倾,博施济众,教子有方,着即封候授江阴,钦赐!”
略顿一下,“恭喜江阴候。”
父亲高举双手,从我手中接过圣旨,又恭敬将头贴于地上,“臣自当日夜体悟圣意,不敢违圣恩。”
我看着父亲,忽然明白了父亲,不,应是全家上下为何更重视林重檀,林重檀能谋满门荣誉,我什么都不行。
父亲平身后,对我展笑,“钦差大臣里面请,我已备好酒菜,以待大人到来。”
我看一眼钮喜,钮喜登时说:“钦差大臣舟车劳顿,此时恐无法与江阴候一同用膳。”
“是我考虑不周,大人的住处已准备好,请同我来。”
父亲为我准备的住处自然不再是原先偏僻的院落,这个暂得的新住处院子明显是刚翻新过,丹漆金线,游鲤墙花。一连三日,我闭门不出,林府人也不敢上前打扰,唯独有个不识趣。
“九皇子,林重檀求见。”
我捧着书坐在窗下,翻过一页,“不见。”
林重檀这次随行,数次想私下见我,但被我拒绝,有时候我下马车休息,他的视线总是不避讳地望过来,甚至还想靠近,但都被钮喜、宋楠等人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