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点击播放。
赵文瑛的声音很低,和说话声一并响起的还有行李箱轮子轧着水泥地面的动静,听起来像在车库,有回音。
“澜澜,明天一试好好考啊,一定不要紧张。竞赛是咱第一条路,这条路不行还有自主招生,实在不行还有高考,你一定没问题的,赵姨祝你马到成功。”赵文瑛脚步声很急,高跟鞋像是一下子在拉杆箱上撞了一下,发出点动静,她嘶了一声才又说道:“我刚看你俩房间都关灯了就没敲门,明天早饭我弄好了,有小米粥,还有包子,包子是叉烧包,甜的你爱吃的那种。早上让小马给你们热一下。考试日不要吃外面的早餐,万一不干净就完蛋了。哦对了,也别喝太多牛奶、咖啡什么的,容易上厕所……”
挺长的一条语音,加上中途磕磕绊绊,有四十多秒。
谢澜不知怎么回事,听到后面走了会神,于是又从头听了一遍。
赵文瑛的声音低沉温柔,絮絮叨叨,跟平时不太一样。
谢澜见过很多人,平时待人和善,遇事时却很容易催促和不耐烦。但赵文瑛是反着来的,平时吵吵嚷嚷,到严肃或着急的时候却会变得温柔。
他捏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视线落在书架上,那里塞着挤挤挨挨的竞赛书和题,但最上面的一排格子却很空,只摆着他从英国带回来的,肖浪静的手账本们。
房间里黑灯瞎火,只能看见手账本们的轮廓。
许久,谢澜才回神。
“我知道了,赵姨放心吧。”
赵文瑛火速给他回了一个左右摇摆的向日葵笑脸。这套表情包被窦晟吐槽过很多次,用他的话来说是“暴露年龄”,但赵文瑛还是在用。
其实这方面,赵文瑛跟肖浪静也有点像。肖浪静比和她同龄的所有女人更显年轻,童心未泯,绝大多数的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和儿子吵架了总是需要儿子来哄。
但在生病后,在拉着谢澜的手叮嘱往后余生的时刻,她的眉眼又那么清晰地露出一个母亲的本质——反复叮嘱着那些理念很古老的生活方式,絮叨着不成逻辑的琐事,深情、留恋……
谢澜把赵文瑛的语音又听了几遍,脑海里不经意地盘桓起她今晚和窦晟悄悄话时温柔的语气。
很忽然地,心里生出了股难言的思绪。
考试前这个晚上谢澜睡得不沉,中间还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在进考场时,窦晟抓着他的胳膊,没立刻放他进去。
“没事吧你?”窦晟神色有些担忧,“昨晚没睡好,等会不会犯困吧?”
谢澜看了他一会,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窦晟:“……”
窦晟和车子明他们都在一个考场,偏偏谢澜自己分出来了,但万幸他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之一是老马,能让人安心点。
赶着进考场前,窦晟在谢澜胳膊上拍了拍,“好好睡……啊不,呸,好好答卷啊,别睡觉。”
“知道了。”谢澜叹气,跟他挥挥手,走进考场。
一试的题目有点绕。
他拿到卷先从前往后翻了一下,一眼就看见空间几何题又被包装成了小故事形式,还有一道证明题的题干目测也有两百来字。
老马在讲台前翻了翻例卷,然后下意识朝他看过来。
马眼含愁。
谢澜冲他笑了笑,低头把名写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试的考试时间只有80分钟,但题也少,8道填空,3道解答。谢澜花一半时间答完卷,前面的都不检查了,就把题干复杂那两道大题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还试着从不同的角度理解题干试做,看看有没有可能读错题。
但,读题实在太枯燥。还剩最后十分钟,他下巴颏搁在卷子上坚持检查,但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讲台上老马猝不及防瞅到他这边,差点当场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