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使节席中大步行出一长相迴异于中原人的粗蛮汉子,只抱臂往场中一站,扬声笑道:“多谢陛下!外臣此来,是奉了我邦可汗之命,迎贵国公主为后!还请陛下准许!”
迎娶贵国公主——
场中骤然一静,棠音的指尖一颤,宽袖拂过案几,正带落几面上那一碟玫瑰酥往几下坠去。
眼看着就要闹出响动,幸而一旁的沈钦正望向此处,忙伸手接住了装着玫瑰酥瓷盘。
他顺势将手中的瓷盘放到了稍远处的案几上。有些担忧地望了自家妹妹一眼,不动声色地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般场合中轻举妄动。
棠音袖口下的指尖却收紧了,将描着金边的云端面广袖都揉得发皱。
大盛朝并不缺皇嗣,成帝的皇子有足足十二位之多。但令人讶异的是,自成帝继位后,宫中却极少有公主诞生。
即便是有,也多是还未及笄便已早早夭折。如今尚存于世的,唯有昭华一人。
若是他们要迎娶公主,便只能迎娶昭华。
可戎国地处大漠,酷热难当,风沙逼人,那位天可汗更是已过了知天命之年,故去过两任皇后。
绝非良配。
棠音紧咬了下唇,暗自抬起眼来,往昭华坐落的席上看去。
果然见昭华一脸的恼怒,若非俪贵妃不动声色地摁住了她的肩膀,她恐怕立时便要去场中怒斥那个不知好歹的使节。
场内鸦静无声,唯有高座上成帝粗重的喘息声一阵阵响起。
良久,他于伏环的搀扶下勉力起身,微紫的面皮上似蕴着雷霆之怒,但碍于场面不好发作,只沉声丢下一句:“此事改日再议。”,便拂袖而去。
徐皇后自金帘后若有似无地抬目望了一眼俪贵妃与昭华的方向,最终又将视线落在了旁侧的李行衍身上,只一瞬,却又移开,只端庄地随着成帝的步伐而去。
而随着帝后离开,群臣便也纷纷起身拜别。
棠音凝眉跟着自己的家人往席外行去,待行至道旁,又等沈厉山与姜氏皆上了车辇,这才忍不住轻轻握住了沈钦的袖口,低声问他:“哥哥,今日之事——”
沈钦知道她想问什么。只轻轻叹了一声,便打了个手势,让荣德先随着父母回去,自己则停下步子,缓声答道:“如今我朝正是繁盛之事,并无需以和亲换取一方太平。且昭华公主深得陛下宠爱,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答应这桩亲事。”
棠音迟疑一下,不知为何,仍有些不安。但见夜色已深,自己也无法再于宫中逗留,便也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只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如此便好。”这才抬步随着自家哥哥上了回府的车辇。
一夜更漏冗长,待将要天明时,却又落了一场萧瑟的秋雨,带得满庭皆涌起了秋节时的寒意。
棠音在檀香与白芷的服侍下,匆匆洗漱罢,裹了一件厚实的织锦斗篷,便上了入宫的车辇,往玉璋宫的方向去。
——即便是知晓了成帝的态度,但依昭华的性子,却少不得要为此事发些脾气,若是闷在宫里,反倒不好,倒不如带她去民间逛逛,也权当是散心。
待思绪落定,车辇已经碾过一地湿透的青石宫砖,缓缓于玉璋宫门前停下。
檀香打起纸伞,扶着她自辇上下来。
两人还未立稳,便听见里头昭华怒极的呵斥声,与尖锐的瓷器破裂声一阵接着一阵地传来。
棠音并不意外,只是加快了步子,踏着地面上潋滟的雨水往玉璋宫里走去。
刚一推开槅扇,一只白瓷花瓶便自里头飞来,擦着她的肩胛而过,‘嘭’地一声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棠音惊得微微往旁侧让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里头昭华怒极的嗓音:“滚,都给我滚出去,带着圣旨滚出去——”
棠音有些不明所以,忙伸手打起了锦帘,往里头快步走去,只匆匆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