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四面皆静。
“李容徽?”成帝赤红着面色,怒目圆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是七皇子几个字,又令他想起一些厌恶至极的事来,眼底顿时蒙上一层阴翳。
“都愣着干什么?”他阴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金吾卫,怒斥道:“还不快去将那孽障带上来!胆敢谋害储君,朕要亲自问罪!”
棠音的面色苍白了几分,紧紧攥着袖缘的指尖蓦地一颤,珠贝般的指尖划过细嫩的掌心,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
她慌乱地想离席,还未来得及起身,却已被哥哥握住了袖口。
沈钦惊讶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神色复杂,却终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棠音迟疑一下,咬了咬唇,勉强又自席案上坐下身来,只是面上仍旧是苍白如纸,一双杏眼里铺满了难以掩饰的惶急与忧色。
李行衍隔着几张席案,冷眼看着她的神情,眼底霜寒之色愈重,却又透着几分掩不去的轻嘲。
当左和将这几日里沈棠音的行踪递到案前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留下李容徽的性命。
只是走马会在即,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却不曾想,他还未动手,李容徽却倒是先对他下起手来。
只是,自小未经什么教养,近乎是凶兽般长大的人,果然动起手来,也是这般的手段直白而低劣。
李行衍漠然低下眼去,随手掸了掸袖口上的尘土。
——这可是李容徽自己寻死,倒也免得他动手了。
金吾卫们得令而去。
一时间,场中众人皆没了宴饮的心思,只屏息坐于席间,神色各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金吾卫们铁靴踏地的沉闷声响再度响起。
席间群臣与贵女,或多或少都对这皇家密辛有些好奇,或是装作举杯饮酒,或是以团扇挡着半张脸,私语着将目光往场中落去。
众人皆想看看,这十数年来,从未在人前露面的,传闻中生了一双异族人的眼睛,性子凶戾的七皇子李容徽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在一众意义不明的视线中,前往拿人的金吾卫们齐齐步入场中。
冬日荒败,秋猎场中皆是黄土尘埃,金吾卫铁靴落地,踏起淡淡的尘烟。
李容徽立在金吾卫们当中,步履从容,玄色大氅下摆于朔风里起伏如潮。一张冷玉般的面孔霜白如冬日清寒,眉眼却昳丽如暴雨中最后一茬荼蘼盛开。鸦羽般的长睫下,浅棕色的凤眼窄长,迎着冬日里稀薄的日色,似佛家七宝中的琉璃耀目,绮丽而惑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场中的私语声为之一歇。良久的静默后,不知哪家的席面上传来当啷一声脆响,却是一位贵女失手打翻了酒樽所致。
在这声清脆的响声中,李容徽向帝后所在的位置躬身致礼:“父皇召儿臣何事?”
他的语声并不重,似日落时潮水滚过海岸上细细的沙,低醇沉凛,全无半点凶戾意味。
成帝膝下子嗣并不算单薄,加之对李容徽厌恶疏远,上一回相见,可能已隔着十年之久。一时间,倒也没能立时将眼前容色无双的少年与那个贱藉宫女所出,凶戾无常的祸星联系到一处,将要出口的怒斥在喉间略微一滞,堵得他重重咳喘起来。
一双腕上戴着对通体莹润和田玉镯子的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背上,不疾不徐地给他顺着气。
“圣上,你与容徽也是许久未见了。何必一来,便行兴师问罪之事?”方才的风波过去后,徐皇后的嗓音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雍容,似天然间便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语声也渐渐放轻,直至如耳畔私语一般,仅皇帝一人可闻:“况且此事疑点重重,若只因两名马奴一面之词面斥皇子,事后查出谋害者另有其人,岂不贻笑大方,伤了天家体面?”
成帝抬起一双因常年服食丹药,而略有些发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