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被这一惊,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一时间也顾不上外头还在落雨,转过身便往前院的方向赶。
“白芷,快,快去备车,我要去一趟宫里。”
她的语声急促,是第一次面对生死时的慌乱。
白芷忙应了一声,两人一同赶到前院,也顾不上多言什么,只带了荣满,匆匆驾车而去。
马车疾驰在入宫的官道上,一路驱开行人,颠簸不断。
棠音将身子缩在车内柔软的大迎枕上,双手无措地捧紧了放在几面的手炉,指尖颤抖,珠贝般的指甲无意识地磕打在银质的炉盖上,一声又一声散乱的响。
她自小被娇养在掌心,莫说是行刺这样的事情,即便是血光都不曾见过几次。
最严重的那一次,还是在宫道旁遇到李容徽的时候。
那时也是一个雨日。他毫无声息地躺在她的车前,面色苍白如冷玉,身上的鲜血蜿蜒而出,染红了她的裙裾。
而那今日想来尚觉得心颤的伤势,太医也不过用了一句‘七皇子并无大碍。’轻巧带过。
可如今,盛安却用上了遇刺,重伤这般令人骇然的词。
光是听着,都觉得心口发颤,似有无穷无尽的血腥气顺着雨水,汹涌而来。
她只觉得手指颤抖得厉害,索性一把将手炉放下,伸手抽开了旁侧的屉子,自里头取出一只小小的木雕白兔来。
她伸手一遍一遍抚过白兔脊背上打磨得十分温润的木料,紧紧闭上了眼睛,向神佛祈祷——
那个可怜的小少年,一定要平安无事。
*
马车行驶得极快,须臾便到了长亭宫门前。
车驾尚未完全停稳,棠音已扶着摇晃的车辕,匆匆自车辇上下来。
“小姐!”
白芷担忧地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竹伞打开,便见自家小姐已走进了雨地了。月华色团花织锦云缎裙轻盈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在雨幕中散开,很快便染上了一层绒绒的雨雾。
棠音恍若不觉,只提着渐重的裙摆,一路紧步行至廊檐下。
内殿的槅扇往外敞开着,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恶兽一般乘雨而来,迫得人近乎喘不过气来。
这么重的血腥
气,他该不会已经——
棠音的心蓦地颤抖了一下,也顾不上通传,愈发加快了步子往里走去。
“李容徽——”
棠音唤出他的名字的同时,人也已经拐过了殿内放着的簇新屏风,一眼,便望见了那张搁置在殿角的拔步牙床。
锦缎帷帐已被四面的金钩高高悬起,一名太医正满脸凝重地自药箱中寻着瓶罐。
而李容徽斜躺在一个浅色的大迎枕上,长睫垂落,剔羽般的眉紧蹙着,面色霜白没有半分血色。
他未着大氅,一件被鲜血浸透的中衣散乱地挂在紧窄的腰线上,赤露在外的肌肤冷白如霜。而精致的锁骨下,一道伤口狰狞横贯在心口的位置。鲜血自伤处潺潺而出,将身下的锦被也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棠音定定看着那道伤口,手指一颤,手里攥着的小木兔落了下来,掉在了床前,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掩住檀口。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坠下,珠串一般打在小木兔光润的脊背上。
太医闻声转过身来,惊讶道:“沈姑娘?”
棠音语声哽咽:“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太医面色微凝,一道为李容徽施针止血,一道斟酌着开口:“沈姑娘,这一刀,若是再偏上一寸,便是心脉。心脉一断,便是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如今的情形,危险之至,微臣不敢担保,只能尽力而为。”
他顿了一顿,又道:“微臣现在为七皇子施针止血,以干净的麻布包扎后,再辅以汤药,若是日落之前还不能醒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棠音已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