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活死人,真正死去。
那时国内国外大大小小许多战争,祖国领土沦为租界,各地建起了西式教堂。做礼拜似乎成为一种新兴时髦的玩意。那辈子李员外的妻子见他逐渐萎靡,似是着了魔,便劝他一起去教堂做个礼拜,找神父驱驱邪。
原来的李员外是不会做这些没用活计的,但现在的他对什么都无所谓,最后便去了那座教堂。即使发现神父身上似乎有空兽气息,整座教堂里的人都不太正常,李员外也没有丁点在意。
“神爱世人。”
神父虔诚道,一字一句牵引着教堂内众人的情绪,让原本心不在焉的人也逐渐沉入祷告中。
“神之爱为真爱,是众爱本源。神之恶为真恶,为羔羊所生。”
神七日创世,疲倦休息时将自己的情感放逐于信徒身上,于是被造出的肉人就有了喜怒哀乐,一举一动为神所操控。信徒为羔羊,被神放牧掌控。
礼拜后,神父面对独留下来的李员外,露出疑惑善意的微笑。
“看来有迷途的羔羊需要引导……”
“不。”
李员外勾起唇角,他早失去了笑的能力,这个生硬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扭曲。
“我不是羔羊。”
“我要做牧羊人。”
他扭下了神父的头,空空如也的腔子里没有血肉,唯有一团团银光缠绕的鼠崽。
国家动荡,气运衰竭,原本盘踞中国的褐家鼠式微,让用黑死病肆无忌惮扩张底盘的梦鼠产生了野心。李员外留下了神父的十字架来时刻提醒自己。
在如此动荡不安的世代中,李家家主的失踪就像一朵投入大海的石子,惊不起半点涟漪。在偏远村落,天火上人逐渐取代了村民们世代信奉的神佛。一碗碗神奇的汤药为身患绝症的村民带来了健康,同样也为天火上人带来了最鲜活的情感。
他脱离了李家局限,可以随意将火焰种在任何人的身上,借任何人的身体‘重生’。甚至可以造出满意的躯壳供自己使用。他又找回了各种感觉,重新为人的感觉美妙极了,美妙到牧羊人控制不住扩张的野王,忘了世间万物皆会盛极反衰的道理。
天火上人的名头,传到了刚从德国学成归来的童半夏耳中,为了磨唐月凉的性子,也为了招揽这位奇人异事,年轻的童半夏佯作游方术士加入了天火会,甚至成了牧羊人左膀右臂。牧羊人觉出他的试探异样,也垂涎他健康英俊的身躯,强大的天赋。
就像常年为饥饿所困的人在看到美食时忍不住暴饮暴食。
经受过无感无觉之苦的牧羊人一朝找到解决办法,便追求更浓烈极致的情感。他比常人更暴躁,更易怒,也更傲慢,更自负。
当方圆百里的村落都在他掌控中,来来往往巡逻的壮勇皆是他千挑万选造出来的人壳,除了目前这具躯体外,他另在不同地方藏了数具身体。
牧羊人想不出自己怎么死。
他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打不过童半夏!
一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在自己的老窝里,竟然真被仅凭一腔血勇与一柄桃木剑的童半夏杀了。阴沟里翻船的牧羊人完全不能接受!
但当发现自己准备的重重后路,做的种种打算全都要么机缘巧合,要么阴差阳错,竟然被童半夏和唐月凉全都毁掉时,一股熟悉的战栗感占据了牧羊人的心脏。
天要亡他。
可能这个时代的灾难太多,民不聊生,所以才会降生了两个拥有大气运的人。
其一是童半夏,其二是唐月凉。
当他们师徒齐心协力时,世间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拦得住他们,无论是牧羊人,还是其他一些隐藏更深,更危险的东西。
牧羊人被追杀的像只耗子躲躲藏藏,狼狈不堪,恍惚间他又想起了久远时孤苦无依,明明对水极度恐惧,为了家人的生计却只能下海捕鱼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