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林秀芬再次踩上了竹水大队的土地。她刚走过桥,社员们立刻呼啦啦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起了她半个月的去处。杨艳贞轻咳一声,把竹水大队的几个干部请了过来:“借用一下你们队里的大喇叭,我有事要说。”
大队长王世虎脸色微变,急忙问:“杨主任,有么子事?”
杨艳贞摆了摆手:“我等下用大喇叭说完,你们就都知道了。”说着,她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大队走去。没多久,大队的大喇叭调试好,喇叭里就传出了杨艳贞的声音。杨艳贞做惯了基层工作,说话清楚明白,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从林秀芬离家出走到今天回归的十多天里发生的种种,跟全体队员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竹水大队的社员们都惊呆了!王建业为了保吴友妹不坐牢,把工人身份丢了!?那……王家岂不是彻底完了?吴友妹到底在想什么啊?
说明情况后,杨艳贞不想多留。婉拒了王世虎等人的相送,只留着林秀芬跟着她慢慢的往路口走。竹水大队处在山谷间,出大队的路上,能感受到寒风在山坡上肆掠,发出阵阵呜嚎。常绿的杉木左摇右晃,枯黄的衰草在风中沙沙作响。
杨艳贞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她走到了坡顶,站在路口的梧桐树下,怔怔的出神。林秀芬没有打搅,她知道杨艳贞可能有话想对她说,所以耐心的等待着。
果然没多久,回过神的杨艳贞低声道:“秀芬,你跟王建业,还是有感情的吧?”
林秀芬:“……”实不相瞒,老娘跟他几十年的代沟,真没什么感情。
“我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杨艳贞抿了抿嘴,“他应该是……思想偏激了。”
“嗯?”
“你有机会劝劝他。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这辈子都毁了。他还年轻,还有未来。他等得起。”
林秀芬不意外杨艳贞能察觉到王建业的不怀好意,都是做了几十年基层工作的老手了,就算当时被带跑偏,回头也能反应过来了,何况王建业也没刻意隐瞒。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越劝越容易起反效果。”林秀芬态度十分端正的道,“等过阵子他消气了,我再跟他好好谈。”
杨艳贞松了口气:“是我为难你了。”说着,她又絮絮叨叨的道,“我们县总共没几个会开车的,他要是不愿意做司机,物资来往就更困难了。你好好跟他说说,李厂长愿意帮他推荐给轻工局,真的是好意。”
林秀芬愣了愣,才明白二造的领导为什么一个两个那么偏爱王建业。她是后世来的,知道货车司机少是一回事,但内心深处始终没太把司机当回事,毕竟她那会儿,感觉是个人都会开车了。当然,现在会开车的也同时会修车,比她这个拿了驾照没开过几次车的人强天上去了。
不过,林秀芬可没打算在王建业身上费什么心思。他今天所承受的,不过是广大妇女的日常罢了。妇女们忍无可忍还不是从头再忍,王建业要真的从此一蹶不振,只能说明他愧对国家的培养,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将来司机多去了,少了王建业,抚安县照样能脱贫。
客客气气送走杨艳贞,林秀芬直接回了家。被吴友妹祸害过的地方,她早有心里准备。所以看到满目疮痍的景象,内心毫无波动。但这半个月的拉扯挣扎,让她身心俱疲。来不及理会屋子里的一地鸡毛,关门落锁,倒头就睡。
另一边,被两个姨妈劝了好半天的王建业,跟着了魔似的咬死不松口,非要用前途换亲妈的安危。本来这事儿就左右为难,吴七妹和吴九妹又没文化,说了个口干舌燥,王建业抵死不从。他两个姨妈都不知道该说他愚孝,还是说他脑子不好使了。
可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尤其寡母拉扯了四个孩子,各种艰辛真是难以言述。所以早些年,吴友妹的娘家亲戚们没少跟王建业兄弟念叨。结果今天王建业来这么一出,他两个姨妈都快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