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心中唯有隐痛。修仙修仙,修了几千年的仙,他非但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亲人,还要听着如此多的人拿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去抹黑弟子。……无怪乎妨碍他成仙的心魔总能找到他脆弱的时刻,在他耳边低喃些:“这世界被天裂毁了也不错,人类还是全死光了干净……”之类的话。
心魔到底不是鸿蒙本人,心魔所言不过是鸿蒙一瞬间最极端的念头。要是可以,鸿蒙还是希望天地不要毁灭,世人不要死亡。即便这需要他献出自己的性命。
在一众门人的注视之下,鸿蒙道人与伏魔山人、慈法道人一起解除了观世池的禁制。这个禁制几千年来就解除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我……我不跳!我可不跳什么观世池!!”
一个吓破了胆的弟子突然从队伍中蹿出,像是被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在后头追那样冲了出去。
“跳进去被溶解了不就是自杀么!?同样都是死,我宁愿被天裂弄死也不愿意自己看着自己溶成一滩水!!”
这个弟子脸上涕泪横流,足下生风。他的话就像在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砸下一块巨石,惊起了水下的怪兽,掀动了不安的潮汐。
人群中窸窸窣窣,焦虑不安的躁动气氛就跟进了火星的油似的,眼看就要烧起来。
“我、我也是!我、我——”
又有几个弟子跟着从人群里跑了出来,乱了自己周围的队伍。
这也难怪。人嘛,能有几个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无量宗既没有跳过观世池后还活着回来的人,也没有跳了观世池后还能与无量宗联系上的人,这种情况下年轻的弟子们能有几个不把跳观世池当自杀的?
鸿蒙道人想喊住那些吓得奔逃出去的弟子,伏魔山人却是一抬手便拦住了鸿蒙道人。
“想走的尽管走,想死的尽管死。”
伏魔山人的心可比师弟硬多了。成天瘫着一张冰山脸的他对于才懒得像鸿蒙那样对谁都好言相劝。
“师尊命我等打开观世池禁制就是为了救助门人。若不相信观世池,那就是不信我等,不信师尊,不信我无量宗。不信师长不信宗门之人本也不配为我无量宗弟子,我等亦没有必要救助的必要。”
“师兄——”
见鸿蒙还想再言,伏魔手上又是一按,示意鸿蒙不要再说。
“当前分秒必争,时间未必足够我等救助所有可救之人,师弟还是先专注眼前吧。”
伏魔所说不错,鸿蒙也只有沉痛颔首的份儿。慈法向着那些御剑御器而逃的弟子极目远眺,那些弟子的身影几乎是在冲出无量宗护山法阵的同时就被飓风与乌云吞没了。
同样的景象也倒映在无量宗其他门人的眼底。众人一时间默默不能言,仿佛吞了口灼.热的砂砾在喉间哽着。
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今日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是死法的选择罢了。可笑他们直到方才还有闲情嚼人舌根……其实两厢比较,凌霄师姐倒是比他们快活自由许多。起码师姐她不是带着这么恐慌、卑微、惊惶的心情去跳的观世池,而他们却是像排队殉葬那样满脑子都想着自己待会儿肉身溶了会不会很疼,看着自己下半身溶了自己还没化的脑子会不会整个都不好了。
一只手从观世池里探了出来。
不,这甚至还不能说是一只手,因为这只手此时还是透明的。但就在众人的面前,那只透明的手从指尖开始化为白骨,白骨之上又包覆起鲜红的血肉、或白或蓝的经络。跟着鲜红的血肉被羊脂玉一般的肌肤所包裹,莹润如玉、形状姣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五根手指,一个手掌,一条小臂,一只完整的手臂……从观世池里跃出的女子不过顷刻之间就重新获得了肉.体。当她曼妙的身形从透明转化为实体,她玲珑的曲线也被青色的道袍所覆盖。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鸿蒙、伏魔与慈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