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盛灵渊换成了好久没说的雅音,寝殿内四角各一个香案,他轻轻一挥手,案上的香烛就自己明明灭灭地烧了起来,青烟笔直而上,仿佛真能抵达什么神圣之地,“此乃逆天之魔身,为天地不容,四方诸神不必来,各敬香火一支,聊表心意。告知尔等,从今往后,南明朱雀一族现任族长就是我的……”
他的“厥词”还没放完,蓦地被宣玑推进了纱帐里,白玉旒撞得一阵叮咚乱响,碎冰似的,宽大厚重的袍袖洒了一榻一枕。
“太狂妄了,陛下……太狂妄了,”宣玑压着颤抖的声音说,“也不怕遭天谴么?”
盛灵渊叹了口气:“已经遭了,这‘天谴’还挺沉的……”
他的尾音随着满殿烛火一同熄灭了。
这一回,度陵宫里没有霜风,飞雪搓棉挑絮一般,竟不冷。
红梅一直从陛下的寝宫着到了剑炉殿前,烈如南明谷中万千神鸟落下时起伏的脊背,黯了月色。
复又黯了雪色。
即使明明白白地摊开说,这里就是幻境,旁边编织幻境大魔头还一直在兼职客串“防沉迷系统”,沉沦仍是不可避免的。
浓稠的黑雾裹挟着他,把那被涅槃石刮得破破烂烂的三千年记忆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
盛世清歌里,爆竹声震耳欲聋,车马载着游子回家,歌楼都空了,游戏人间的守火人身边冷清下来,独自搓着手温寂寞酒,盛灵渊就直接撕开那记忆闯进去,不客气地把他仅剩的半瓶屠苏酒据为己有,大笑而去。
茶楼惊堂木刚响,宣玑正听到入神,旁边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耳垂,宣玑一回头,就撞见他家陛下不怀好意的微笑,预料不好,连忙捂住耳朵,挡不住那混蛋用共感告诉“最后书生死了,小姐改嫁了”。
盛灵渊还把阴冷萧条的赤渊深处拾掇了一遍,在乱葬岗似的石碑林中搭了个雅致的听风庐,然后雅致人在小庐中拥着火炉看书,不雅致的就在小庐屋顶嗑瓜子,嗑完了一亩向日葵田,舌头竟不起泡,一不小心把瓜子皮落在了小炉里,崩出来险些燎着陛下的头发,逃跑未遂,被打下来按住拔了一地玑毛,插了根丧权辱国的玑毛掸……
以及最重要的,每一次朱雀骨碎,都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陪着他疼,陪着他一起煎熬,一直守到他重新醒来,再把被烧毁的小庐重新搭一遍。
盛灵渊还从宣玑的记忆源头翻出了丹离的《千妖图鉴》——还没被一次一次的赤渊火烧得缺文少页的版本,按着那不学无术的东西的头,一页一页地把他年少时睡过去的课补上。
弹指一挥间,宣玑简直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梦,他睁开眼,见碧泉山深处的青铜鼎上结了一层漂亮的霜花,四肢轻轻一动,就碰到了另一具身体,与他手足相抵,他连灵魂都是酥软的。
乌鸦那边肖征快要叫破喉咙了——方才那乌鸦不知什么毛病,突然一头栽下去,就地变成了一只标本,怎么戳都没反应,把肖主任急出这一脑门汗,就差给乌鸦做急救了。
宣玑的神智才复苏了一点,让乌鸦蹬了蹬腿:“活着呢,别忙着下锅……怎么了?”
“碧泉山古墓出土是一场地震翻出来的,当时局里怀疑地震不是普通的地壳运动,是异常能量引起的,但最后也没查出异常能量来源是什么,处理这件事的负责人是前任善后科主任……巩成功。”
宣玑:“唔?”
“巩成功之前一直离奇昏迷不醒,又是镜花水月蝶一案的重要涉案人员,所以在咱们局的特殊看护所里,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人不见了。”
“病床上丢个人你们都不知道?”
“不是,”肖征说,“巩成功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看护所也就只放了监控,没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监控显示,总部大楼出事前那天晚上他还躺得好好的,然后人突然变成了一截木头,监控显示时间正好是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