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现在像个大工地,公交车四十几分钟的车程中,几乎每一站附近都能看到正在扒掉的房子,正在盖起的高楼,不知名的机器和高大吊车。
来海市前余自新跟二姑一家联系过,姑父现在和洋洋虽然都是吴胖子的施工队的,但现在不在同一个工地,当然这俩工地也离得不远。
到了约好的那家超市门口,姐妹俩看到姑父和洋洋吓了一跳,这两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罪,又黑又瘦,尤其姑父还穿了件黑T恤,显得脸更黑了,脸上的皱纹比一年前更深了,虽然笑着,可是一脸愁苦。
宋诗远跟洋洋开玩笑,“哎唷,这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是个非洲小伙子!”
洋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不是能给黑人牙膏做广告了?”
宋诗远哈哈笑,“能!还挺帅的!”
这是实话,洋洋会长,他专挑姑父和二姑的优点长,个头又高,在工地干活练了一身腱子肉,往哪儿一站,哪怕黑乎乎的,也有路过的女孩看他。
余自新重生后还是头一次见他们,又激动又心酸,反倒说不出什么话,只默默笑。
唉,想也知道,工地吃住的条件比起工厂更糟了不知多少倍,在G市那种四季常夏的地方还好,海市冬天又潮又冷,工棚四面透风,睡的是大通铺,别说洗热水澡了,一个月也不一定能用热水擦擦身。
姑父和洋洋今天显然还捯饬了一番,可是仔细一看,两人的手指硬茧里都是洗不净的油泥。两人的手倒比胳膊和脸白了不少,大概是经常戴着手套干活的缘故。
四个人找了家路边小饭店,姑父把菜单递给余自新,“小妹想吃什么就点,姑父给你接风!”
他笑着打量姐妹俩,“我们也差点没认出你们!哎唷,这么洋气,穿得比城里姑娘还体面呢!”
“还有这个!”洋洋对二姐比个手机的手势,“像女老板!”
宋诗远也笑,“你还别说,大姐现在真是女老板了!”
她讲了大姐的串串店是怎么做起来的,怎么注册公司的,还有,大姐为什么要注册公司、贷款买房。
余自新说,“就昨天,G市也开始实行蓝印户口政策了,从96年买商品房的,都可以去申请蓝印户口,跟G市市民待遇一样,过几年就能转成正式户口。”
房子也是大姐名字,她和徐山平听人说一套房子可能只能申请一个户口,再带一个孩子户口,他俩现在没孩子,可是孩子户口是跟母亲的,为了保险,当然得先给秋凤办户口。
洋洋听得很羡慕,跟他父亲说:“看,还是得自己出来做小生意吧?老是呆在工地,来的城市再大也没意思,跟在村里有什么不一样?”每天说的话,做的事,全都一样,每天打交道的人,大多数还不如他们。
姑父低头不说话。
余自新一看,就知道父子俩早就讨论过这个事了。
但是,也不能头脑一热就辞工跑出来自己做生意,做什么?房子租在哪儿?暂住证怎么办?一细想,没一样是容易的。
要迈出这一步可不简单,当初都买好房子了,大姐他们还想拖到五一才辞职呢。
菜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余自新仔细问了洋洋和姑父现在具体做什么。两个人在工地都是“大工”了,就是熟练掌握了技术的,他们会砌墙、铺瓷砖、管道安装,还会木工活儿。
余自新看着小饭店门外就要完工的住宅楼,问他俩,“你们会装修么?”
怎么不会!
吴胖子跟在大包工头后面捡饭粒,哪有工就去哪儿做,所以他的施工队里的人什么都会做一点。
洋洋出来打了四五年工,现在连吊柜都会打了。上次装修好,户主验收时还一直说他手工好。姑父说到这个一脸笑。
有技术,也够勤劳,一个月就休息两天,可他们却赚不到很多钱。
按理说应该一个月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