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嘴边倒很难取下来了。
坐在桌边的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太宰治恢复了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那身装扮,亦仿佛将深渊般黑暗重又披拂在了身上似的。
漆黑、殷红、与惨白的三种颜色,陷落在这种灯红酒绿的淤泥里,竟毫不突兀。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从外表上看起来毫无反击之力的瘦削男人,倒是在这个场所中、最为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此刻,太宰并不对站在桌边的五条悟、而是对坐在他对面的陌生人一点头。
那态度十足轻慢,宛如对一只路边的蚂蚁、对墙上泥泞的斑点,多过对一个人。
可五条悟却分明看到,这扣着棒球帽、将自己面孔深深遮挡住的陌生人——无咒力的普通人,却仿佛得到了什么大赦一般,几乎战栗着蜷缩了一下脖子。
“那么。就这么办。”
太宰命令道。
哪怕在嘈杂恼人的音乐之中,太宰治冰冷的声音仍然如同刀刃割入耳道。
“先试试第一步,后续我会再通知你。”
太宰甚至不需要威胁什么,只需投以平静的眼神,这个不知经历了什么的陌生人,就一边大汗淋漓地重复着“是、不敢、请您放心、太宰……不,太宰大人”,几乎在太宰微一颔首的下一秒,就连滚带爬的连连鞠躬、退下了。
“…………”五条悟看着这一幕,神色莫名。
“你又要做什么?”
在那个声音里,终于褪去了故意与玩闹般的轻浮笑意,彰显出人类最强咒术师的认真。
虽然嘴上抱怨得很凶、祓除咒灵的手段也凶残得毫不留情。
但是,五条悟始终是坚定着自己原则的人。
祓除咒灵。
保护无辜者。
守望学生成长。
——在那个嘻嘻哈哈笑着的面容下面,支撑着毫不动摇的挺直的背脊。
太宰治仍坐在位置上,向五条悟的方向微微仰起脸来。
向着另一个世界的、已经比自己年长的“学生”。
他露出一个浸满黑暗与恶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做、什么呢,”太宰慢慢重复着,词语像噙在那两片微白的嘴唇间。
“毫无疑问。”
太宰笑着说。
“当然是做坏事了。”
在那张苍白面容上浮现的,是不容他人逃避现实的、已将一切了然于心的明悟。
如同在诉说着预言、又如同在宣告什么一般,太宰万分愉悦地叹息着:
“那么。五条君。到你选择的时候了。”
“你站在这里,是想做参与者、做我的共犯——”
“还是,想杀死我、阻止我呢?”
“……”
“……”
五条悟仅皱紧眉犹豫了一瞬,立刻就要转过身追出去。
第一步,不管怎样,先把太宰派出去不知道做什么的那个人抓住!!!
可是。
与此同时。
从身后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在酒吧里盘旋着、上升着、吞吐在耳边般靡艳的歌声之中,竟仍被五条悟一秒不错地捕捉到了。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是太宰从卡座站起来,擦过他的胳膊,走到吧台边。
紧接着下一秒——
——“小姐。不想请我喝一杯吗?”
是太宰含笑的低语。
“……、…………!!”
哪怕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故意的拖延时间,五条悟还是宛如双脚被凝固在地板上一样,僵立住了。
他从来、从来、从来没有。
听过——太宰治这样的声音。
微微沙哑,偏生又含着笑,在句尾轻飘的向空中一扬。
是凿空了蓄入毒//液的苦涩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