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蛮没敢动, 生怕自己一动, 就会将现在这个明明害怕的神经绷紧, 却固执的像一头小倔牛的小孩吓跑。
她先是朝小孩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见小孩眼睛亮了亮,稍稍放松了些, 才轻声问道:“姐姐给你带了早餐,你要吃一点吗?”
麦子怔怔的看着她, 江阿蛮这才发现, 他的眼睛很大, 睫毛很长,大概是像他那个早逝的母亲, 仔细看去,勉强才能从瘦骨嶙峋的小脸上看出些许清秀。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 雾气模糊了视线,察觉到眼泪快要掉下来, 小孩忙转头, 将脸埋在枕头上, 蹭了两下, 擦掉眼泪,再次转头看向麦子, 却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费力的点点头, 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好。”
麦子记得这个姐姐, 从第一次给他水果糖, 到第二次给他奶糖。然而,让他对这个姐姐记忆最为深刻的,是他窒息濒死,浑身冰冷,血液都快停止流动时,听到她急.促紧张的喘息声,轻柔抱起他的动作,和为他发怒出头的举动。
他看不到,却能听得到。所以,他才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出来,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至少,至少这里,不是所有人都不期待他的。
他一直挣扎着,挣扎着等到大夫,等到抢救,等到了睁开眼的一刻。
可是麦子睁开眼,却没有见到姐姐,只有这些叔伯婶子,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他把自己藏了起来,手里还捏着那颗没能送出去的奶糖,只想等到姐姐来看他。
奶糖被麦子握在掌心,窝了一整夜,早已变形。可他不愿意丢弃,他想把奶糖送给最在意的人,第一次,他失败了,奶糖被遗弃在他的手心中,就像他自己。
现在,麦子最想将这颗奶糖送给江阿蛮,就像是捧着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等待‘判决’。
江阿蛮刚从桌子上拿过碗,就看到麦子摊开在她面前的小手,小手脏兮兮的,还黏着融化了些许的奶糖,雪白的柱形糖块,已经沾染了灰色。
她一愣,以为这孩子是想将害他至此的糖还给自己,抬眼看向孩子的眼神,却发现,这孩子的眼神中,没有憎恨,也没有厌恶,只有满满的期待和忐忑。
“这是……要送给我吃吗?”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江阿蛮还是这般问出口。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麦子小幅度点头。
其实,小孩大概一直没有低头看过那颗奶糖,或者说,是一直不敢看。如果他看到奶糖已经脏成那个样子,恐怕是不会送到江阿蛮面前。
江阿蛮犹豫了一下,见孩子眼神黯淡下来,伸出的手开始拘谨的往后退。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江阿蛮直接从他手里拿过那颗糖。
被黏在一起的糖纸十分难撕,在小心的撕掉外包装的短暂过程中,也让麦子看到了那颗糖纸的模样。顿时大囧,挣扎着要坐起来。
可江阿蛮却直接将奶糖丢进嘴里,僵硬的看着他,点头,声音因含着东西而有些含糊:“甜。”
小孩看着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嘴角却咧的大大的,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笑,眼泪流的越来越凶,怎么也停不下来,像是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发泄出来。
牛车回到刺进生产队,才到生产队村口,就见村里许多人面色复杂的往一个方向跑去。江阿蛮下了车,胡老三将牛车赶回牛棚,交给看牛的老王。
人群中有几个知青,周英也恰好在其中,见到江阿蛮回来,她赶紧跑过来抱住她,脸色有些苍白,声音颤.抖:“刘老汉……就是刘德柱,麦子他爹,被淹死了!”
刘德柱被淹死了。
更恰当的说,是刘德柱,跳河自杀,被发现时,已经断了气。
接连发生‘两场’命案,刺进生产队一些迷信的老一辈一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