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关惨烈的一战,死去的将士太多,有的甚至没有一具全尸,压根辨认不出谁是谁,只能通过对照军籍名册上还活着的人,来确定战死的将士名册。
秦筝带着人整理了好几天,才整理出一摞厚厚的名册,那纸张上每一个用墨笔写下的名字,曾经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按户籍地把那些战死的将士分册登记,把名册和抚恤银两命人送往地方官府,由她们这边派去的人盯着地方官府将抚恤银两送至战死的将士家中。
那些战死在这异乡的将士,有的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有的还有妻儿幼子,送去的银两虽不多,但再怎么也够她们度过一段时间的难关。
尸首是没办法运送回乡了,楚承稷命人把战死的将士集中埋在了紫荆关外的山包上,百姓们都称那里是英雄冢,常有关内百姓去山上烧香祭拜。
偶尔也有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耋耄老者、守寡妇人、少年人。
他们或是来看自己战死沙场的儿子,或是来看一眼自己丈夫,或是来祭拜在自己少时便从军离家的父亲。
普通兵卒战死无资格马革裹尸还乡,但他们都长眠于此,若有家中亲眷寻来,还能上一炷香,烧些纸钱。
没人再记得的,此后逢年过节也有来山上祭奠这些守关将士的百姓给他们烧供奉,长睡在这青山坟冢,也不算太寂寞。
沈彦之的尸首,是秦简亲自帮忙收的。
他们曾是少时的至交好友,是整个汴京人人交口称赞的两大清贵公子,隔着国破家亡的大仇时,秦简和沈彦之势不两立,可人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那些日夜萦绕在胸口的恨意,似乎也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沈彦之曾是大楚的罪臣,后又叛陈自立为王,抵御北戎人,礼部的官员们对照历代礼制,也不知是该直接以楚臣的名义给沈彦之定罪,还是该因他抵御北戎人战死表功追封。
唾骂肯定还是有唾骂的,但沈彦之都自立为王了,本就不听大楚调遣,他不愿和大楚结盟,独自对抗北戎,从政治角度讲也算不得是什么错处。
礼部的官员拿不定主意,只得前来请示楚承稷。
楚承稷说:“就以他自封的陈国摄政王把人葬了吧。”
礼部的官员得了令,见这位即将登上权利顶峰的储君似乎并无为难这个“死敌”的意思,感慨自家殿下胸襟宽广之余,也不再多问。
只是操办丧礼时,又因为摄政王丧礼的礼制和墓碑铭发了愁。
陈国摄政王终究不是他们大楚的摄政王,这个丧礼礼制就得往下压了,压到何种程度是个问题,而且墓碑铭,通常都是捡着生平的功绩去夸,他们一群楚臣,怎么夸沈彦之这个大楚罪臣?
一群人犯难又不敢再去问楚承稷,只得请教到了宋鹤卿那儿去。
宋鹤卿对于沈彦之这一生,也是长长叹了口气,问在一旁抄录文书的秦简:“贤侄,你以为如何是好?”
昔日在沈彦之手底下做事的官员归顺大楚后,为了避嫌,连收尸都不敢去,只有秦简去了。
不过也正因为是秦简,才没一个人为此说闲话。
毕竟秦家和沈彦之之间隔着秦国公的大仇,他本身又刚正不阿。
此刻被宋鹤卿问道,秦简毛笔笔尖顿了顿,沉默两息后道:“大楚才经战乱,百废待兴,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丧葬一切从简。墓碑上也不用写什么,空着吧。”
礼部的官员们都是一愣,随即又觉着秦简的提议再好不过,纷纷夸赞。
秦简却是沉默居多,哪怕回应也是淡淡的。
他像是悬崖上的一块岩石,身上最外层的棱角已在风吹日晒中被慢慢磨平了,他不再尖锐,却峥嵘刚硬。
就连宋鹤卿都时常望着这个青年人出神,感慨似在他身上看到了昔日好友的影子。
**
秦筝在守城时便是一直强撑,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