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邈好像这时才发现她还跪在地上。
“你还病着,起来罢。”
“是!”杨柳一脸感激,自己撑着一旁的边桌站了起来。
她面容苍白,纤弱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的地面上像是随时都要坠落。
但凡一个正常男人,都很难视若不见。
傅玄邈在扶手椅上坐下,拿起右手边茶几上的茶壶,掀开了托盘上的茶盏。
“公子,让我——”
“你还病着,我来便好。”
傅玄邈避开杨柳伸来的手,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平静的眼眸看过沉浮的茶叶,看过袅袅的热烟,看过半开的格栅窗,就是没有正眼看过面前的杨柳。
杨柳心中浮出一股不安,虚弱的身体更加摇晃。
“公子……可是杨柳做错了什么,惹公子不喜了?”她弱声道。
“你忠心耿耿,怎会做错什么?”
傅玄邈洞彻一切的目光终于落在杨柳脸上,她后背一凉,条件反射跪了下去。
“公子,奴婢有罪——”
“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惹公子不喜,便是最大的罪过……”
“杨柳,你自十三岁起就跟着我了。”傅玄邈将沏好的茶递给跪在地上的杨柳,神色淡淡,“我若是对你不喜,你还会在我身边留这么久吗?”
“公子……”
杨柳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茶盏。
“御峰失踪了,你知道吗?”
傅玄邈不辨喜怒的一句话,让杨柳手中的茶盏一晃。
滚烫的茶水浇了出来,烫在她的虎口上,她不敢松手,强忍着锥心的疼痛。
“公子不是前些日才收到义兄的信件吗?怎会突然失踪?”她故作镇定道。
“我最后一次收到御峰的回信是在十日前,而你最后一次收到御峰的飞鸽是在七日前,怎会失踪这个问题……”傅玄邈面无波澜,“不是应该我问你么?”
茶盏从杨柳手中滑落,炙热的茶水浇了她一身,她忍着大腿上灼热的疼痛,不顾一地茶水,慌张跪拜下来。
“公子——”
“义兄公干在外,义妹留守担忧,互报平安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傅玄邈翻起第二个茶盏,再次往里注入热茶。
他平静的目光望着入水无声的水柱,说:“我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每一封信里,御峰都在向你汇报搜寻越国公主的进展?”
“公子……”杨柳知道任何狡辩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没有用处,她张口无言,只有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何御峰在外游荡一年依然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傅玄邈微微一笑,“因为我放他出去,本意就是试探,又怎会给他真正有用的情报?”
傅玄邈轻轻放下茶壶,将盛着热茶的茶盏又一次递给杨柳。杨柳用颤抖的双手接过。
“你十三岁那年,我把你从教坊里赎出。你心思玲珑,善谋人心,为我四处刺探情报,拉拢人心。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忠心耿耿——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公子怎么想错?”杨柳拼命摇头,脸色惨白,“杨柳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哪怕公子叫我现在死在这里,杨柳也不会犹豫片刻!”
“我怎会舍得叫你死在这里?”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句话,一定缠绵悱恻,令人心动不已。
字字温柔的话,却是用傅玄邈清冷的声音说出。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柳,茶渍染黄了她白色的亵衣,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是他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他用残酷的表情,说着温柔的话。
“杨柳,我需要你。”他说,“别再叫我失望了。”
“是……杨柳绝不会再让公子失望!”杨柳含着眼泪,连连点头。
“别哭了,”傅玄邈柔声说,“你哭起来,不好看。他们不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