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伤得太重, 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岑千山睡得格外深沉。只是即便在睡梦中,他握着穆雪的手, 也不曾放松过一点力道。
穆雪见他睡得香甜, 不忍吵醒,便尽量放轻脚步, 缓缓地在幽暗的隧道中走了许久。
暖黄的提灯, 阴暗幽冷的道路,还有牵在手中的小山。岁月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些明明过得艰难,却令人安心的日子。
前方渐渐有了亮光,漫长的隧道到了出口。穆雪从隧道里钻出来,外面是一处山谷, 虫鸣鸟叫, 天光炯炯, 刺眼得很。
她伸手遮住岑千山的眉眼, 举目四望。
隧道的出口开在半山腰上,向下看去山壁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无数洞穴,洞穴幽深,不知都通往何处。洞穴之外, 上下有石径相通, 空中另有桥阙互连。
处处都是人工雕琢的痕迹, 山谷之内却寂静空泛,未闻半点人声。
若是举目向上看去,山壁高耸入云, 头顶茫茫一片,不见日月, 未有星辰,不知这天光从何处来。
手心里下那人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醒来了吗?”穆雪松开指缝,移开手掌,低头看他。
山间落叶飘零,幽虫絮絮。
手掌移下来,露出一双水剪秋瞳,那眼波温柔又深沉,眼中有让人不忍心的欢喜,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被这样的眸子盯着,穆雪心跳莫名变得快了起来,她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样寂静无人的荒山干点什么。
白云上面色苍白的岑千山撑起手臂,挣扎想要坐起身来,被穆雪一把按回云里去,
“你好好躺着睡觉,直到恢复了为止,路上如果有什么情况,先让我来应付。”
穆雪想起他不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强行护在铠甲里,独自穿过风暴肆虐的空间,把自己伤成这个模样,心里有些来气。
“下一次你如果还这样,我就不管了,直接用捆仙索把你捆起来。”穆雪吓唬云床上无力反抗的伤患,“看你还怎么不让我参战。”
艳红的绳索由她手背具现,耀武扬威地在空中转了一圈。
“捆……捆我?”岑千山不知想到什么,毫无血色的面颊飞起一片可疑的红霞。
他明明只说了两个字,穆雪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什么污糟话。
这些年有意无意偷看的那些在话本里,瞬间涌上心头。那些被详细描述的香|艳场面,自此之后有了男主角的脸。
魔界最强的男人和那双被紧|束的手,葡萄架下的红绳和挣扎中的身躯,被操纵的快乐和被肆意摆布的泪水……
乱七八糟的画面争先恐后地在穆雪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穆雪伸手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狠狠唾弃自己一口,恨不能给自己俩耳刮子。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个这样猥琐的师父。
枉费小山从小对你的那份崇拜和尊敬。
她心猿意马地牵引着映天云,以及云上那个她目前不敢直视的小徒弟。沿着山道上陡峭的石阶往下走。
石阶脚下的谷底,荒草依依,青松如盖。
行不了多久,穆雪在一棵郁葱古松之后,发现了数座墓碑。
自打掉进这个山谷之后,整个山谷内,不论是石像还是崖刻,都精致华美,带着对神灵崇拜的精雕细刻,和千万年悠久岁月遗留下来的厚重包浆。
只有这一排石碑突兀地驻立在荒草丛中,粗糙而简陋得,像是有人临时以刀斧匆匆劈就,年代也新得多,至多不过一二百年的功夫。
穆雪走上前去,分开草丛细看。
每一座石碑的表面都光洁一片,无名无姓,也没有立碑之人和立碑之日。只在每一个石碑顶端,深深刻着一个类似莲花形的山脉图案。
穆雪的心沉了下来,这个图案她熟得不能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