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日头悬挂在天际,沙土地被照得白灿灿的,仿佛要冒出烟儿来。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
一望无际的麦田旁,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棵树。树冠的影子,被浓缩成了一块浓黑的斑,在那底下,站着一老一少两人。
年长的那人,是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头子。身形干瘦,精神矍铄,穿着一袭深蓝色颇具异族风情的长袍,脖子上串着珠链,站得笔直,目光不住地往山路的尽头看去,似乎是在等人。
年少的人,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相憨厚,眼小唇厚,肤色黝黑,因常年在山间奔跑,双颧晒得有点发红。大概是等得无聊了,他蹲在了地上,摘下帽子,给自己扇了扇风,抱怨道:“爷爷,中午时间都快过去了。那位姑奶奶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了早上就会来的么?”
“从泉州来昆西的山路那么难走,迟到也是很正常的,耐心!”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声如洪钟,又警告地瞪了一眼孙子:“什么‘姑奶奶’,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等下要来的是我们昆西的大恩人的掌上明珠。没有俞家哪有我们的今天。等会儿见了人以后,要叫俞小姐。听见了没有?”
这老人是昆西的村长洪伯。少年名叫阿齐,是他的孙子。
阿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擦了擦鬓角的汗,又用帽子扇了扇帽子。
如今,外头的世道并不平静。五年前,庚朝的末代帝王登基,随后遭到佞臣软禁。各地的军阀势力,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在冲击下,庚朝政府名存实亡。华国的大好河山,为军阀所占,四分五裂。
国内战火不熄,民生凋敝。外头又有群狼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数之不绝。整个国家都处于剧烈的变革之中。
昆西,就位于华国的西南腹地,一片被群山环抱的神秘广袤的高原上。古时候,由于地势阻隔,道路不便,昆西的环境较为封闭,不与州府通人烟,因而衍生出了颇为独特的异族文明。时至今日,在周遭动荡的局势中,也是一个动乱较少、比较平和的地区。
老人口中的俞家,往祖上数三代,曾是庚朝的巡抚大人,堂堂正二品大官,还被下派来任过西南总督一职。在任十五年,都十分照拂昆西。不仅彻底清理了嚣张的山中马贼,还为深居山中的人们修了山路,引入了学堂和教育,影响很深远。
到了最近两代,俞家人已经彻底离开了官场,来到了昆西以南一百多公里的泉州经商,如今是泉州首富,还时不时会往昆西捐钱。也无怪乎昆西的人们会将俞家当成了这片土地的大恩人。
就是万没想到,今年夏天,恩人突地丢了一个烫手山芋过来。
这个烫手山芋,是俞家最近一代的千金小姐,名唤俞鹿。
如今的俞家老爷,膝下有一子一女,这对子女的年纪相差了十五年。俞夫人生小女儿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了,怀孕时遭了不少罪。月份不足,孩子就发动了。
或许也是这个缘故,俞鹿出生下来,身子骨就非常娇弱,养了几年,才养得跟正常孩子一样。
高龄得女,来之不易,夫妻俩都将这个宝贝小女儿当成了眼珠子一样疼爱,几乎是予取予求的。
三年前,这位千金小姐突然对西洋绘画感兴趣了。那时候,海禁刚开,她就想去洋人的地方学画。俞老爷本来不同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过,在俞鹿跑去央求哥哥、哥哥再代为转达后,俞老爷最终还是满足了她。
今年春天,俞鹿学成回来,十八岁水灵灵的年纪,一回到家里,就被俞老爷安排了一桩婚约,对象是泉州本地的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
庚朝政府毕竟只灭亡了五年,俞老爷是在封建社会的背景文化下成长的,某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很疼爱这个女儿,可也是封建家长式的疼爱,思想很保守。在婚姻大事上,依然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一套。
无奈,留洋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