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菀最后失声痛哭。
罗平体恤主子,把自己知晓的都说完了后,他低头没有往上看。
他示意穆寒,两人无声退了出去。
室内仅燃了一盏灯,就在韩菀身后,她背对着光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静静坐着,无声落泪。
后窗扇“咿呀”一声轻响,穆寒避开罗平回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有些急促,她慢慢回头。
透过朦胧水雾,她对上穆寒焦灼的一双眼,他跪在她榻前,急声低唤:“主子?”
他喊她一声,她泪水顷刻汹涌而出。
无数悲怆和委屈涌上心头,她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肩膀,低哭出声。
在他怀里,她不需要坚强。
她闭上眼睛,放肆哭泣,低低的抽泣声,湿热的眼泪顺着脖颈淌进穆寒的心口。
胸腔里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住了,难受极了。
穆寒紧紧收拢双臂。
......
厚云被疾风吹散,一弯孤月悬在天际,藏蓝苍穹幽深,寒风瑟瑟,清冷的月光穿过窗牖落在长长的矮榻上。
一灯如豆。
韩菀躺在矮榻上,她闭上眼睛,一抹清凉覆盖在她的眼额上,那种肿灼的感觉便轻了不少。
她无声躺着不动,穆寒绞了浸透凉水的丝帕,一会,轻轻取下原先一条,将新的覆在她的眼睛上。
室内静谧,久久,下弦月越过树梢,长夜愈发黝暗,黎明将至。
韩菀动了动,她坐了起身。
不知疲惫的冷敷,让她眼睛舒服了很多。
痛哭一场过后,她情绪已彻底平静下来了。
束发缎带散了,风撩动她的青丝,她静静看着窗外,直至黎明过尽,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天要亮了。
韩菀回头:“我们现在已无路可退了。”
她对穆寒说。
神情很平静,这是一个陈述句。
上一辈子,若没有杨夫人的话,她娘俩未必不能在杨于淳的护荫下平安活下去。
可惜没有如果。
韩伯齐叮嘱爱女携母弟北上郇都投奔襄平侯府,即是将韩氏拱手托出,以换取妻儿平安。
然韩菀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入主总号攥住韩氏,她保住矿脉剔除细作网,一连串动作直接破坏了杨膺李翳多年的苦心部署,导致二人甚至不得不比上辈子还早下决定除去她。
她早已不再是无害孤女了,即便立即放手,对方也不会放弃斩草除根。
遁离郇国倒是一条路,只却不是什么好路,没了韩氏势力,她唯有被一直追杀逃亡。
郭槐张允是好意,只他们却不了解全部。
玉玺和血诏。
韩菀想起她在离邑遇险时,韩府遭遇的那次地毯式搜索。
这是上辈子没有的。
上辈子哪怕她最后被囚,遭遇过些不明所以的审问,但没多久,审问又绕回到暗库上。
显然,那时郇王对韩父的疑心还不算多重。
可这辈子,她的表现和能力,很明显已增加了这方面的嫌疑。
她不能退,也无法退。
韩菀也不想退。
她不甘心。
重生一回,她就是要护好家人保住韩氏的!
她不甘心,她放不下。
祖业,父仇,韩氏若就此拱手让人,那她再活一回还有什么意义呢?
且除了韩氏,她还有这么多的心腹。陈孟允韩渠韩充冯念,郇国的缙国的其他地方的,有总号的还有各国分号的,这么多忠心耿耿为她不遗余力的人。
她怎么能舍下他们独自偷生?
一个两个还好,这么上上下下的一大批,是绝无可能尽数遁逃的。
若她胆怯强硬施为,届时韩氏分崩瓦解,势单力薄,只会更惨。
夜风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