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很快叫了来,用药后,韩琮的热度渐渐退了下去。
韩菀长长吐了一口气。
更深夜凉,才觉两臂生寒,见母亲守在床前给弟弟拭汗,她绕出屏风,慢慢坐了下来。
灯火通明的内堂,光鉴油亮的柚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富丽轩昂,宏阔厚重。
这里是东阳君府。
韩家原是韩王嫡脉,韩国传承第十三世,为权卿瞿氏所篡,后瞿氏不肖为被陈吞并。韩太子宜逃往郇,沉寂二代,出了商祖,宜之孙弥货通天下,富甲万贯。晚年逢郇与燕大战,弥捐财补足郇军军资,乃致胜之关键。后郇王封韩弥采邑东阳,为东阳君,世袭三代。
韩氏终于重新起来了。
韩弥是韩菀的曾祖。
然封邑三代,商号才是韩氏的根本,每一代的韩氏家主俱用心经营,到如今,可谓当之无愧的富甲天下。
可惜她父亲死得太早了。
她父亲与母亲感情极笃,膝下仅嫡出一儿一女,她弟弟根本就没来得及长起来,他就去世了。
孀母孤女弱子。
难怪她父亲硬撑着,也要回到家中叮嘱了她们,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韩菀睁眼,静静看着眼前髹漆彩绘的松鹤延年斫木大屏风。
父亲临终前,叮嘱她携母弟往郇都,投奔她的未婚夫。
她和杨于淳指腹为婚,两人是亲表兄妹,他的母亲是她的亲姨母。杨家乃襄平侯府,深得郇王倚重,杨姨父胞妹乃郇王后,足可以庇护韩家。
上辈子韩菀就是这么做的。
过得也确实可以。
可惜的是,最后在回乡祭拜父亲的路上,还是被人窥了空子,凿沉舟船,她落水被掳。
可见,靠人终归是不保险的。
所以这辈子,韩菀不想靠人了,她想靠自己。
守住家业。
还有……
韩菀眸光暗了暗,父亲意外的真相!
彻底消化,想清前后,她站了起身。
这时屋门开合,女婢又捧了一盏汤药进来,韩菀接过,母女合力,给韩琮再次喂了药。
天色渐渐亮了,医士再次上前探脉,他终于宣布,小郎君经已退热了。
后续只要仔细照顾,便可无碍。
守了半宿,弟弟好了。
里里外外都大松了一口气。
包括韩菀。
金灿灿的晨曦从窗纱中滤了进来,投在斫木屏风前的地面上,明亮又温煦。
弟弟好了,韩菀立即就想起了另一个人。
滚滚浊浪中,那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
拂开乳母欲给她细细绾发的手,随意捡了支银簪一束,她问:“穆寒呢?”
乳母一愣,韩菀补充:“父亲的武卫们呢?”
乳母忙道:“婢子不知道,不过先前听闻已被曹邑宰关押待处。”
“全部吗?”
“是的,是全部。”
韩菀皱了皱眉:“来人,去把曹邑宰叫过来。”
……
韩父走南闯北,足迹踏遍各国,身边有着一支人数众多勇武非常的卫队。
穆寒原是韩父亲卫,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后来才到韩菀的身边。
邑宰,辅助主君打理采邑诸事以及君府外务的主事,出了事情,他确实有暂先处理的权利,并不算逾越。
韩父折返近东阳的时候,遭遇悍匪。激战过后,匪徒被杀退,只可惜在交战过程中,滚石击中韩父轺车,轺车整个翻侧下坡,韩父伤重不治。
曹邑宰年四旬,方脸有须中年人,为东阳邑宰已十余年,素日甚得信重。如今主君亡逝才入葬,正是事务繁多之时,闻听女郎有召,诧异,匆匆赶来,路上打听了一下,说是有关家主亲卫的,不禁挑了挑眉。
如今仕女以端庄娴静为美,府中女郎是未来襄平侯世子夫人,早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