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提着灯笼,语气间愈发恭敬,“四皇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会有宫人专门来接。奴才就不叨扰了。”说罢,他就退下了台阶,提着灯笼远去了。
被吵醒的玉青临也听到了宫人所说,近来皇上颇多关注他们翠微宫,这虽是好事,却又让她心惊——西胧受皇上宠爱固然是好事,可高贵妃,皇后,哪一个是招惹的起的人?可此刻她也不敢让楼西胧推脱——此刻再说急病什么的,那就着实太刻意了。
楼西胧看玉青临的脸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扶住玉青临的手臂,用几分沉稳的口吻安抚,“母妃不要担心,我心中有数。”
皇后知道他不会与太子相争,他只要再化解了高贵妃的芥蒂,便能在这后宫里平安无虞。
玉青临觉得面前的有些变了,可至于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她只当是楼西胧开了窍,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西胧——母妃只愿你平安长大,权势与浮名,在母妃眼里都不若你的平安重要。”
楼西胧心中一动——母妃过世时,也这么和他说。只那个时候,他已经身在漩涡,身不由己。
……
破晓。
前来接楼西胧的宫人已经等候在了翠微宫外,梳洗完毕的玉青临,亲自送楼西胧走出宫殿。
今年送来的织金缎,玉青临已经名人裁做了衣服给楼西胧穿上。这精细华美的布料裁做衣服之后,不需要再绣花纹,白灰色与金色交织,走到明亮处,织金处璀璨流光,又是与暗处简约雅致不同的贵气。
“给娘娘请安。”
“给四皇子请安。”来接楼西胧的宫人,倒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玉青临微微颔首,扶着楼西胧坐上了来接他去宫门口的软轿。只在楼西胧坐下去之后,玉青临仍旧不舍叮咛,“西胧,这是你第一次出宫,在皇上身旁,事事学着太子。”
“任何事都不可与太子相争。”
待到楼西胧答应,玉青临才松开他的手。
楼西胧坐着软轿到了宣武门,走下轿子的楼西胧,看着城墙上那恢弘的‘宣武门’三个字,心中生出些感叹来,他一生中有诸多大事,似乎都在这里发生的。两个兄长在宣武门相争至死,叛军从宣武门长驱直入,取他性命。
宣武门外,就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
楼西胧收回目光,便看到太子向他走来——今日的太子穿的有些隆重,头戴蓝玛瑙纯银发冠,发冠两翼取自凤凰,并拢仿若飞起,蓝玛瑙嵌颗在中,璀璨熠熠。腰束衔玉饰珠的皂带,左右佩绦也是玄色,单龙云肩,俊美之中又可窥见天子的煌煌威仪。
“走罢。你跟我坐。”太子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了楼西胧的手腕。
楼西胧跟着他走出了宣武门。
这宣武门之外,是两堵高墙,便是这两堵高墙,囚困了楼西胧从生至死。
太子的辇架比一旁为三皇子准备的辇架宽敞的多,里面铺着上好的丝缎,两面帘幔垂下,挡风之余又以防平民窥探天子之威。
太子在里面坐定,反身看着跟着自己进来的楼西胧,眉眼里都透着笑意,“你说想随我出宫,我同父皇说了好久——现在高兴了吧?”
在前生,太子在他眼中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是旁人口中的‘明君’‘圣主’。他不过是个最不成器,却侥幸得了皇位的‘昏君’‘小人’。如今那个模糊的影像,忽而在这一世清晰了。连同太子脸上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笑靥。
“你要怎么报答我?”太子微微仰着下颌,叫帘幔隔绝了一些的光线,照的他的面容没有在明处那样的俊美无俦。却反而可亲了一些。
感受到从前从未体会过的真挚情谊的楼西胧,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以后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略一欠身,颇为有几分侠气与少年气的一抱拳,“皇弟以后唯太子哥哥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