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知?仿佛是从楼西胧的神色中察觉到了迷惑,提着灯笼的畅月放慢了脚步,“太子生辰时,您前来赴宴,在路过荷塘时绊了一跤,险些跌进塘里。”
似乎确有这件事,难道是叫太子看到了?
走在前面的畅月转过身来,在她身后,便是楼西胧的居所,“到了,四皇子,奴婢该回去复命了。”
……
去东宫读了半个月的书之后,楼西胧确实能聚精会神了一些。太傅责骂他少了,只时常仍会被三皇子明里暗里的奚落。楼西胧不放在心上,倒也算相安无事。
只太傅是个文人,今日瞥见几根新绿嫩竹与栖在窗前的鸟雀,起了雅兴,不教他们四书五经,反倒让他们写起诗来。
楼西胧虽文采不佳,却也与林明霁那样文采斐然的状元郎共对许久,华辞丽藻信手拈来。只他当真提笔写完了,抬首四顾周围那些还在冥思苦想的皇子与伴读们,忽然又提笔将诗词划去。写了首极蠢极笨,连对仗都不十分工整的诗来。
太傅见他们写完,将宣纸收上去,看了太子的,又看了三皇子的,不说如何惊艳却也是满意的。只当翻到楼西胧所写的诗时,眉头猝然一皱。
“四皇子。”
楼西胧早知是如此。
太傅将他写的那首蹩脚诗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出来,三皇子听了,没忍住嗤笑出声。几个不敢造次的伴读,见三皇子都笑了,也纷纷窃笑起来。
“有竹尖尖,有鸟啾啾。竹横东南,鸟飞西北。”若非太傅是个文人,怕是要斥责出‘狗屁不通’这样的话来,“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太傅堂堂大学士,岂容所教的学生如此蠢钝?
“皇弟莫是方才写诗时一直在打瞌睡?太傅要收起来看了,就匆匆写了几句。”三皇子早知楼西胧蠢,却不知道蠢成这样,方才笑了半天了,如今说的这一句,也不像是为他开脱。
果然,太傅脸色更沉下了许多。
楼西胧又被赶去了外面,他写的诗叫三皇子拿去了,在国子监里传阅起来。每个看到的人都笑的厉害——堂堂皇子,写出这样三岁小孩一样的诗,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三皇子故意似的,将楼西胧写的诗递给太子看,太子眼也不抬,伸手挡了回去。三皇子便道,“皇兄,我都说了叫你别白费什么力气,你教他与教韩旭飞有什么区别。”
太子心中也有些烦闷——他历来聪慧机敏,什么都是一点即通,楼西胧却如顽石一般,无论他怎么点拨都难以开窍。
见太子脸色不佳,三皇子颇为得意的退回了座位。楼西胧又在门外站到今日的课毕,三皇子先出来,昂着头自他面前走过,而后是太傅,再是太子。太子今日没有理会他,径直自他面前走过,只走出了几步,忽然喝了还站在原地的楼西胧一声,“还不快跟我来。”
楼西胧没想到太子竟能有如此的耐心,如往常一样跟着太子到了东宫之后,太子没叫他读书,反而翻了几本诗集出来,叫他何为对仗,何为平仄,这一回他没有在坐在桌子后看楼西胧读书,他让楼西胧坐在自己身旁,一字一顿的讲解给他。
等讲到天色昏暗,太子润口喝了不知道几盏茶之后对楼西胧说,“依今日太傅所说,再作一首诗。”
楼西胧手中的笔迟迟不落,太子当他在思索,便锁着眉静静等候着。只楼西胧的眉宇终于舒展开,起手落笔时,门忽然开了。宫婢站在门外,“太子,皇后召您过去。”
皇后的事自然不可推辞,太子又坐一会,终于起身,“你在这里写罢,我见了母后就回来。”
说罢,太子便离开了。
宫殿里只剩下了楼西胧与几个守在宫门外的宫婢,桌上铺着许多白纸,都是上好的苏州的宣纸,楼西胧落下的笔又顿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墨水已经透过了纸背。
——你看,这墨迹像不像一树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