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农场是去年开始撤人的, 撤人之后就荒弃了。
“这地儿不可能有鱼,劳改农场原来是养过鱼,但犯人怎么可能留下东西, 就有颗虾子儿都给人捞的干干净净的,犯人能留下啥好东西。”胡进步说。
“有有有, 恁大的鱼,好多好多, 跟人抢吃的。”贺炮抓起超生手里那条肥嫩嫩的大鱼说。
胡进步为什么笃定池塘里没鱼呢,因为他儿子在这儿失踪之后, 他带人捞过一次鱼塘, 可以说捞的干干净净, 就连里面的荷叶莲藕,都一并给斩了。
“那估计是这一年多没人来, 去年有没捞光, 漏掉的鱼苗子养大了, 译民, 有条鱼你就捞回家吃去,我给你一张离退休干部的福利团体票,把鱼送回家了再带全家好好儿泡个澡去。”胡进步说着, 从兜里掏了一张福利票出来,见贺译民不要,硬往他手里塞:“这票晚上也能泡,你带一家老小晚上去, 晚上水干净。”
说着,胡进步扶着胡婶婶, 走了。
贺译民走到池塘前,顺手往水里扔了一小丢馒头, 又是刷啦啦的,鱼跟雨点子似的往上跳着。
“妈妈,这鱼怎么办,归钢厂吗,要喊钢厂的人来捞吗?”贺帅问。
劳改农场并不属于钢厂,而是属于G委会的,现在G委会撤销了,这农场当然就没主人了。
陈月牙的意思是,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吃,她把街坊邻居都喊来,大家一起捞鱼吃,毕竟鱼嘛,这东西要出了水肯定难保存,但是,你一次能带走多少?
要叫钢厂的人知道,就凭那帮势利眼的尿性,食堂的人就会把所有的鱼打走,毕竟人家人多势重。
贺译民池塘里丢了颗石子儿,却说:“你们罐头厂那洗桃子的池子还在吧?”
“在啊……你的意思是……”
“把鱼全捞回去,养在池子里,既然街道不给你批钱买果子,咱们先做一批鱼罐头卖!”贺译民说。
“鱼罐头?”超生哇的一声。
要把鱼做成罐头,她岂不是可以天天吃鱼?
北方人本身吃鱼少,大家对肉罐头可能有印象,但了解鱼罐头的人并不多。
“一口能下一碗大白饭呢,鱼罐头那是真好吃。”贺帅回忆着鱼罐头的香味,陷入了对往日生活的怀念中。
“方法差不多,把果子改成烧好的鱼就行了,很简单的,你们要不会,找老炮儿问方法,他在部队上就做过鱼罐头。”贺译民说。
说实话,好几年不吃鱼罐头,贺译民自己都挺想的。
这俩口子一商量,这么多的鱼,他们想带是带不回去的,而且胡进步已经知道了,难保明天一早这事儿不会传到厂里,所以,大家一起回家提桶子来捞鱼?
就跑步方面,贺帅已经放弃跟贺斌比了,那就是个飞毛腿的闷葫芦。
但是,他脑瓜子好使啊,一路走的时候就在问贺译民:“爸爸,咱能一家子把鱼运回去吗?”
他考虑的当然也是贺译民俩口子思虑的:告诉秦三多,就还得说服秦三多,不把鱼交到街道去,单是燕支胡同的邻居自己分。
现在讲究集体主义,要秦三多报到街道,说不定街道办主任徐名到时候再把鱼交到区政府呢,如果是那样,他们家估计就只能拿到一条鱼,顶多再在大会上表扬陈月牙几句。
关键是妈妈的罐头厂想生产鱼罐头,那可就遥遥无期了。
“你想跟我一起,把鱼给运回去?”贺译民笑着说。
贺帅努力转动着他的小脑瓜子,拿手指头数着,掰着:“罐头厂的钥匙在我妈妈那儿,我要是现在骑着自行车去村里喊我钢子哥,仝子哥,只需要20分钟,老炮儿伯伯的大卡车就停在胡同口,咱们要是全家一起干,一车就能把所有的鱼都运回罐头厂。”
“行啊你小子,但是,你怎么能保证大卡车不漏水,鱼离了水可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