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处所出来,人都下班了,各处也都收市了。
贺译民的手里其实有五毛钱,这是陈月牙给他的,用她的话说,一个男人,出门在外,兜里不能没有钱。
一毛又一毛,那是她自己练摊儿赚来的钱。
贺译民拿着钱到了百货商店,用那个现在还是锁在抽屉里,得由百货商店的店员亲自来拨的电话,给他爸贺晃打个电话。
贺晃退休前在钢厂是领导,家里安着电话的。
但是电话一拨通,贺译民听到喂的一声,分明是后妈宋喻明的声音,才说了句我是贺译民,就听对面说了句打错了,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而就这一声,哐当一下花掉了贺译民两毛钱。
两毛钱啊,贺帅在梦里要有两毛钱,就是清水县的首富了。
一抬头,闺女两只眼睛里的那种可怜和可惜劲儿,就跟两毛钱是自己的命一样。
当然,花了两毛钱只听了个声响儿,这事儿得亏陈月牙不知道,要是她知道绝对得说叨半天。
他爸都没拿他当儿子,他躺下这十个月也没来看过他,还没兄弟亲,他打这电话干啥?
贺译民点着闺女的鼻子说:“这事儿得瞒着,可不敢告诉你妈!”
超生撇着嘴巴,大伯和三叔都在乡下,偶尔也会扛着锄头来看她,但那个爷爷,他一次都没来过,就为这个,超生觉得爸爸那两毛钱花的不值。
父女俩要从百货商店出来的时候,那个差点给偷了中华烟的售货员赶出来了,递给贺译民一包玉溪烟:“同志,今天特感谢你,送你一包烟抽吧。”
贺译民不抽烟,当然不肯接对方的烟。
售货员的热情难以拒绝:“接着吧接着吧,这一包才几块钱,你可替我找回了一包中华烟呢。”
“这样吧,你给我闺女一根奶油冰棍吧!”贺译民说。
三分钱的长条冰棍,在这个大夏天超生也只吃过一根,奶油冰棍,她自打生来都还没吃过呢,因为这是从去年才兴起来的。
售货员二话没说,进了商店,掀开铁皮桶子上厚厚的面被,还得打开一个铁锁,从中取了一根奶油冰棍出来,上面还冒着层层的白气儿,就递给了超生:“这可真是个惹人疼的小闺女儿!”
超生接过奶油冰棍,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哎呀!
小丫头的舌头沾在冰棍上了,滋滋儿的疼带着滋滋儿的甜,又甜又疼,把眼泪都给惹出来了。
不过饿了半天就吃了一个包子,这会儿她正渴着呢,这口奶油冰棍儿真香啊!
既然夸了大话跟媳妇说晚上要吃肉,那当然就得想办法吃肉,所以贺译民今天必须弄一刀五花肉回去给妻子吃。
踱步到大百顺菜市场的门口,这会儿正是晚市时间,市场上人络绎不绝的,贺译民啥也没干,抱着小超生,就在菜市场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转眼,就在卖肉的窗口,他又一把逮到了一个小偷。
一天在菜市场里逮到四个小偷,这回是菜市场的管理处亲自出面,奖励了贺译民一指宽的,肥瘦夹花的一吊子五花肉。
拎着一刀子肥肥的五花肉回家,这才下午五点,离天黑还得一回儿了。
“这么多的肉,超生想咋吃?”贺译民摇晃着手头的肉说。
超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大哥贺帅曾经说过,吃肉就要干的,还要油滋滋的,烤的冒烟儿的那种,汤肉吃了一泡尿就完了,干肉才能存在肚子里放得久。
说干就干,超生从屋子里端出个大铁盘子,就架到蜂窝煤炉子上了,拿自己的小手掌在盘子上比划着,滋滋滋,煎这一面,滋滋滋,再煎另一面。
“原来超生想吃烤肉?那好,咱今天就吃烤肉,你爸爸我在部队上呆了八年,别的不会,烤肉可是一牛。”贺译民说。
说干就干,这边贺译民给烤盘上刷油,切五花肉,这就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