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水家里的人口十分简单,叶阿公叶阿婆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参了军,大儿子光荣牺牲了,小儿子尚还在部队里。阿公前几年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三个女人。虽说是孤儿寡母,但好歹是光荣的军属之家,在整个大队里颇有些声望。
叶青水拍好蒜米,奢侈地滴了几滴猪肉炒了一个红薯叶菜,菜叶青翠欲滴。她摆好了碗筷没多久,叶阿婆和叶妈陆陆续续地来柴房吃饭了,与此同时,叶妈声含热切地说:“水儿,再多摆一个碗。”
“小谢的朋友今儿留在咱家吃晚饭。”
好在这个叶青水是从四十年后穿来的叶青水,按人头和食量煮饭的习惯早就改掉了,否则这会儿该尴尬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头,在农村不提前和主人家打招呼就留饭也不是很厚道的。
叶青水还没琢磨出造访的会是谢庭玉的哪个朋友,他的声音就比人先到了。
“玉哥,不打扰吧?”男人的声音洪亮的声音中透出一分热情和轻佻。
“嗯。”谢庭玉简短地回应。
叶青水抬起头来便扎进了男人的打量眼神中,这……是沈卫民,他同谢庭玉关系很好,一样来自祖国的首都。在叶青水的印象里,从首都来的知青大多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不太瞧得起乡下人。
也不知道今晚的饭菜,能不能把这种条件好的“大少爷”招待好。叶青水默默腹诽。
她亲手给沈卫民成了一碗饭,米多红薯少,很有诚意。
谢庭玉端坐下来后便拧开了瓶酒,叶青水瞟了眼,认得这牌子:竹叶青,山西货,入口清柔酒劲绵长,山西人善酿醋善酿酒,一瓶得一块七毛钱。红旗公社里一个公分值一毛三,大队的壮劳力每天能挣八个公分。上辈子她是不知者无畏,这会儿的叶清水只觉得谢庭玉浑身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淡青的酒瓶被谢庭玉握着,清澈的酒水缓缓倒入叶家那粗陶的大海碗。这种安静的气度,让暴躁的沈卫民缄默了三分,旋即他抬起头来盯了叶青水足足三秒。
像是要将把谢庭玉算计得结婚的心机女人好好看清楚。
沈卫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夹了块红烧肉放到碗里,“我叫你叶同志可以吗?”
“叶同志,咱停雨儿以前不爱肥肉偏只爱瘦肉,哦,那叫梅花肉。小时候他妈可愁死了,挑食挑得惹人嫌。米饭咽不下去,面条也不爱吃 ,咱叔托人买回来的奶粉他从不多看一眼。现在嘛……”
他盯着叶青水做的那块红烧肉,笑了笑,意味深长。
“多亏你照顾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篷屋陋室,吃饭连盏煤油灯都不舍得点,叶家柴房的墙壁被柴火灰熏得发黑,结婚那天沈卫民来了看过后只觉得两眼一黑,不知道谢庭玉回京怎么和父母交代。怪只怪这农村女人太有心机,一个赛一个彪悍,连男人见了都怕。
这些文化人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儿的。叶青水听到这里心里也忍不住暗骂一句。好在叶阿婆和叶妈心宽,非常认真地在吸溜吸溜吃红烧肉,压根不带抬头看他的。
肉真香,真好吃!这两个女人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埋头只顾吃。
叶青水笑吟吟地又给阿婆和叶妈多夹了几块肉,夹到碗里还剩伶仃几块的时候收住了手。她仍是亲亲热热地说:“梅花肉,嗯,梅花肉只是吃起来不油腻而已,你试试看这碗东坡肉?”
“没得还没吃就瞧不起肥肉吧,你们读书人不就爱讲个究实事求是吗?不过既然停雨儿不喜欢,我给阿婆和阿娘多夹点……”
说着她热情地也夹了一块肉到沈卫民的碗里。
一直沉默得像空气的谢庭玉,把倒给沈卫国的酒默默地挪了回来,终于开口:“好好吃饭,这碗肉堵不住你的嘴?”
沈卫民知道他不高兴了,勉强地把肉扔进了嘴里,吃肉不喝酒,哪得尽兴?
红釉质似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