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这孩子人小,心却忒大。他要指派人擒拿夫子,捉住之后大约不会再容他活命了。弥生感到失望,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他禅位,只要做个自在闲王的。事情才过去几天,怎么突然变卦了呢?九岁的年纪,心思怎么这样深!
他没能成事,吓坏了,瑟缩着贴在她身旁,颤声恳请,“家家救我……”
弥生再难过,也不能坐看着他死。如今不说别的,保住他的命就算对得起珩了。她在他背上拍了下,对慕容琤道,“好歹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这个他晓得,就算要杀也不是眼下。百年还在帝位上,杀他是弑君谋逆的大罪,他不会让自己背上这样的骂名,但也不是红口白牙随意就能糊弄过去的。他吊着嘴角哂笑,“那就要瞧陛下有没有诚意了。”传位诏书下了两道,还有一道迟迟未发,虎头蛇尾可不是好习惯。他把冕冠交给了边上的宫人,比了个手势把禁军都撤了。
弥生心里明白,忙不迭应承,“请殿下回丞相府去,陛下的诏命马上就传到。”
他又看百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不服气的影子来。还好没有,除了惊恐看不见别的什么。他点点头,复对百年道,“大人的纷争,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参与。你阿耶把皇位传给你,不是爱你,是在害你。”
他说完旋过身,在午后的日光里优雅从容的走远了。
弥生板着脸自顾自进了殿内,吩咐边上女官,“备文房,叫御前的人把皇帝玉玺请过来。”
百年被扳断了獠牙,彻彻底底成了普通的孩子。缩着肩怯懦的跽坐在垫子上,小声的嗫嚅着,“家家现在一定很讨厌我……”
她坐在圈椅里叹息,“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办得很愚蠢?这是多此一举你懂么?惹恼了他,你的小命都会交代在他手里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帝的位置不好坐,每天瞧着你着急上火,我也很心疼。既然太皇太后拿了主意,对你来说也是种解脱。毕竟你还太小,没有能力同他抗衡。可是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就像一条造好的大船要下水,你拿根草绳去拖,是当臂挡车你知道么?”
百年痛哭流涕,“我只是不想让阿耶的基业毁在我手里。”
弥生看着他,鼻子直发酸,“我从前没和你说起过,其实你阿耶做这个皇帝也是他推上台的。你还记得故去的晋阳王和常山王吗?要是他们还活着,皇帝位如何轮得到你阿耶?所以算了,不要再计较了。就当把他的东西重又还给了他,这样想来也轻松些。”
百年听后怔了半天,隔了许久才道,“我明白家家的意思了,也愿意遵从家家的安排,只是阿叔能饶了我么?”
弥生捋捋他的髮道,“只要你听话,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但是今天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可记住了么?”
百年认命的点头,脸上泗泪纵横,“儿记住了,再不敢有下次了,家家好歹要护着我,我怕阿叔会杀我。”
“不会的。”她宽慰道着,“他都已经做了皇帝了,何苦再和你过不去呢!”命人打温水来,绞干了帕子亲自替他擦脸,一头道,“你年纪虽没到,但是他继了位,你再想住在宫里是不能够了。也不知他怎么安排,我想会在城内给你另派府邸。你从内侍里挑,带上贴心的人过去料理家务,别委屈了自己。”
百年追着问她,“那家家呢?儿先去打点,回头再接家家出来奉养,好不好?”
弥生听了很稀奇,“你奉养我?”
百年用力颔首,“家家对我这么好,我奉养母亲是应当的。况且家家和阿叔是叔嫂,住在宫里怕不合规矩。除非阿叔迎家家做皇后,鲜卑人有这个老例子的。”
“做皇后……”她无限怅惘,“可他当的是祁人的家,咱们祁人不兴这个。”
百年写完了诏书要盖章,但是玉玺那么大,他手小,搬起来很是吃力。内侍便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