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齐远脸上腾地一下烧的滚烫,才要挺起瘦骨嶙峋的胸膛表忠心,脊背上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别动,当心割了耳朵。”
他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哧啦哧啦割头发、刮头皮的声响,齐远被不断飘落的湿头发戳的脸上痒痒的厉害,想躲又不敢躲,五官都跟着跳起舞来。
一场战事结束了,下一场却随时都可能再起,此时将士们都抓紧时间轮流歇息,外面静悄悄的,只有不定时路过的巡逻队身上的铠甲相互磕碰,发出低沉的、有节奏的闷响。
帐篷帘子被风吹得鼓涨涨的,日头西斜,被晒得暖烘烘的空气顺着缝隙钻进来,扒在人身上,竟是难得安宁祥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远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变成麻木,后来突然觉得那刀刃挪了开去,背后的小庞将军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又胡乱给他拍打下碎发,“唉,其实也挺好。”
齐远忙自己抖搂起来,刚弄的差不多了,就听帐篷外有人喊报,“少将军,元帅和征北将军到了!”
“真的?!”刚还沉静威风的小庞将军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满是雀跃的喊了一声,拖着齐远就跑,“走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时,正好跟那报讯的人打了个照面,对方看见齐远后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嗯?
晕头转向的齐远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被带到中军大帐。
才一进门,他就一下子不敢动了。
虽说是中军大帐,但并无一丝奢华之处,好似除了桌椅略多几张之外,与其他帐篷也没什么分别。
主位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威武将军,没带头盔,双鬓已经微微染了霜色,半张脸都炸着钢针似的胡须,看不大清容貌。一个医官模样的人正仔细清理他血肉模糊的上半身,手边一盆水都被染红了。
他面上满是风霜,风尘仆仆的倦容下却藏不住坚毅威严,只淡淡一眼扫过来,齐远就觉得有股寒意顺着尾巴根儿滋溜窜到后脑勺,连动动手指头都难。
下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军生的与小庞将军有四五分相似,左肩腰腹也斜缠着一圈绷带,中间更有淡淡血色渗出,不过瞧着精神倒还好。
齐远之前还觉得小庞将军像老虎,但现在经这气势浑然的父子俩一对比,稚气分外明显,即便是老虎,怕也是头虎崽子。
“爹,大哥!”小庞将军进门就一撩袍子拜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牧儿,来来来,上前叫为父看看。”他这一跪,直接融化了庞元帅周身覆盖的坚冰,整个人都柔和了。
他像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父亲一样,露出个慈善的笑,迫不及待的招手叫儿子上前,拉着细细的看。
“嗯,不错,又长高了,也结实了。”庞元帅拍了拍幼子的腰背,长长吐了口气,欣慰道,“我已听下头的人说了,你这将军做的不错,很不错。”
角落里的齐远羡慕的看着,眼眶微微发酸。
他生怕自己没出息的哭出来,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看着脚尖,又忍不住在心中想道:原来救了自己的小将军叫庞牧啊。
人前威风八面的小庞将军此时只是个满足于父亲夸奖的孩子,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边拼命压抑欢喜,一边老气横秋的抱拳道:“都是他们看在父亲和兄长的面上相助与我,做不得真。”
说罢,又满面担忧的望向父兄,“不是说小伤么?”
“皮外伤罢了,”征北将军浑不在意道,“瞧着吓人,不过三五日间也就养好了,不必担忧。”
他的眉眼比起庞牧要柔和几分,此时除了甲胄,在灯火映照下竟也有几分儒雅,若是不看一身疤痕和血迹,说是个读书人也有人信。
庞牧却不敢大意,先叫了随从细细问过情况,又反复跟军医确认了,这才揭过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