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庸叙述了案情经过,郑府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搓两下手,才想起这样不雅相,又放下,勉强郑重了脸,“这回真是辛苦子正啦。子正果真大才,难怪得李相公器重,特奏请圣人擢入大理寺。”
“郑公太过奖了,此京兆府、干支卫和大理寺共办之案,大家勠力同心才查出些眉目来,不是某一人之功。”
郑府尹越发高兴了,却还是道:“嗯~子正莫要太谦……”
周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喝茶,摸自己旁边小案上的干果子吃。京兆这葡萄干儿定是从西市胡商那里买的,大,甜,不是很干巴,好吃。
听到二人的官场客套,周祈在心里哂笑,这些官员们……
其实,周祈从小到大听过也说过太多这种话。说起来,谢少卿的官场客套到底带着文人的矜持端庄,是穿着大衣服的,不够敞亮。要说敞亮,还得是宫里人……都是赤膊的。
周祈拈葡萄干的手突然一顿,为何我见了谢少卿,就总想起赤不赤的事来?这调戏人总挑着一个调戏,似是过分了些……周祈难得地自省了一下。
郑府尹赞道,“依某看,子正就是天生该着当秋官的。”
谢庸再客气回去,听他提“秋官”,不由得看一眼在那里饮茶吃果子的周祈。
周祈对他庄严一笑。
谢庸微皱眉,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郑府尹这回却对周祈脸色很是和暖,看见她那吊儿郎当的德行也不再堵心,反而罕见地道了句“周将军辛苦了”,对崔熠夸得也更多了两分真心,说崔熠“不负众望”,是“高门子弟之楷模”。
周祈与崔熠都拱拱手,客气一句,两人又笑着对视一眼,对郑府尹何以如此心知肚明。
本朝惯例,这种涉及朝中官员的案件,由京兆合同大理寺办理,若是大案,刑部、御史台也要共审,但不管大案、中案、小案,只要涉及官员们,便不算在京兆考绩中,也算给人多事杂的京兆府留些余地。
本以为是个民间凶杀案,谁知摇身一变成了官员杀人案。郑府尹暗叹,变得好啊!青龙寺的签子果真灵验,“来路疑芜废,源中有人家”,这不就如那渔父一样找到路了吗?本来郑府尹都做好去做养老官的准备了。
郑府尹站起来道:“此案审理宜早不宜迟,早日审清结了案,也让亡者安息。我们这就去吧?”
三人都站起行礼,与郑府尹一起走去大堂。
“穆咏,你是功臣之后,有爵在身,本府也不想弄得太难看,事情已经明朗若斯,你还是从实说了吧。”
隔了这段时间,穆咏站在京兆府大堂上倒比崔熠逼问他时更从容一些,“某确实与卫氏有私,但赵大不是我杀的。”
站在这堂上的,哪有老老实实招人的?郑府尹于此颇有经验,只道:“你且说来。”
“卫氏本是家祖母的婢子,某年少时,家祖母溺爱,多遣身边小婢照顾,卫氏便是其中之一。大约某十岁上下时,发现了外书房的密道,当时正是卫氏随侍,便带她去探这密道……”
“可曾与人说起?”
“当时小,怕家里大人说,便不曾与他们说起。后来又下去那密道几次,不过是个荒废小宅,并无可观处,便不再下去,渐渐也便淡忘了。”
“你和卫氏之私又是何时开始的?”郑府尹问。
“舍下与信阳候府有些旧亲,她后来被家祖母送与了信阳候府的三娘。三年前,她来长安,从那地洞中出来,我才知道她被放了出去,且嫁与了那赵大。”
穆咏抿抿嘴,“她哭诉赵家吝啬、赵母刻薄、赵大粗鄙,我很是怜惜她,我们本是相熟的旧人——便,便有了私情。”
这么轻易就有了私情?周祈终于信了传奇上男女初见便如何如何不是瞎编的了。那《花月记》上……周祈赶忙在脑子里打住,用手指揉揉耳朵,接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