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国庆节假期, 林樱桃站在香港国际机场的航站楼里, 她背了只背包,手里有只箱子。她一边看手里的笔记, 一边和大姑通电话。大姑这些年经常来港购物, 她在电话里催促林樱桃:“买八达通了没有啊?去坐那个机场快线!你哥刚刚给你转了十万,在香港看着喜欢的买一买!小樱桃都二十岁了,成天背个小书包,当你哥送你一个包包!有事情给大姑打电话!跟大姑不用客气啊!”
林樱桃拉着箱子挤在黄金周的人流中。她坐上机场快线,在两侧乘客中间, 紧张地看手里的笔记。
她在中间换乘, 下去坐港岛线。香港国庆节好像也放假一天的,但林樱桃怎么想都觉得,蒋峤西有可能出现在学校——他那么爱学习, 说不定在上自习。
就算不在,去了港大,也说不定能问到关于蒋峤西的一些消息。
一来到香港, 林樱桃立刻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一样。陌生的语言, 陌生的气候,陌生人,和人们脸上的神情。她穿了件小衬衫, 袖子卷起来, 领口解开了, 从机场到地铁, 一路上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一旦出站, 外面气候又闷热得要命,头发贴在脖子里,一会儿就有汗了。
林樱桃听不懂粤语,她有点儿后悔小时候不像秦野云看过那么多TVB电视剧。但好在她在师大英语协会练过一段时间英文口语。这个城市里绝大多数人会讲英文,年轻人会讲点普通话。
林樱桃站在港大街头,她朝四周望,她想,这就是蒋峤西一直生活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一通电话都不给她打呢。
“蒋,峤,西,”林樱桃实在不知道这三个字在广东话里怎么念,她写在纸上,问港大美术馆台阶前几个背着书包路过的学生,她用英文问,“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他们纷纷摇头,望着她。
林樱桃说:“那请问港大的学生假期经常去哪里上自习?”
一个男生笑了笑,说:“可能在智华馆,但需要刷卡,你应该进不去。”
林樱桃在假期的港大里徘徊,她把箱子放在路边,鼓起勇气去问任何一个看起来不像是游客的人——背着书包的学生,穿着曲棍球队服的队员,又或是在搞社团活动的人。有的人很友好,但抱歉地说不认识这么个人,有的人匆匆走过,并不理会她。
校园并不大,林樱桃拖着箱子在里面走,她浑身是汗,衬衣都贴在腰背上,眼里不知不觉也渗出汗来。也许正是因为陌生,所以她才能格外勇敢,换在师大校园里,林樱桃怎么也不敢这样无所谓地去找一个人。林樱桃突然想起,蒋峤西从小到大,都是好不喜欢和人接触,他寡言少语,喜欢独来独往,事实上,除了在林樱桃面前,他很少对人有笑脸。如果是在中学,起码还能在教室里找到他,每个人都会见到他,老师们都认识他。可上了大学,这么多教室,这么多院系,这么多专业,这么多课,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林樱桃低着头向前走路,她扪心自问,在师大她认识多少人,更别提今天还放假,她忽然很绝望。
林樱桃经过港大所有印有文字照片的地方,去仔细看照片里那些学生灿烂的笑脸,她奢望能看到蒋峤西的身影,能有蒋峤西的名字。港大是一座有着接近百年历史的世界名校,这里的学生似乎总是轻松的,自在的,专注的,随性的。林樱桃在路边望他们,像望着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不知道蒋峤西在哪里,也许蒋峤西就在他们中央。
林樱桃不知怎么的,忽然回想起她小时候站在省城实验附中门口。她是那一抹不合时宜的红,混在附中校服的蓝里,格格不入。
林樱桃拖着箱子,走到十字路口,她听到耳边催促的木鱼声,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来之前她太乐观了,总觉得一个人只要在,怎么都能找到。
她觉得好沮丧,好闷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