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说:“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出差?”
林其乐拉开了纱窗门,看到大人们在客厅里高高站着,围在一起聊着林其乐听不懂的话题。林其乐也不关心他们,她径自走到了暖气片前。
蒋峤西就在靠近暖气片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他背着他那个方形的皮书包,一个人坐在这里,面无表情。乍看之下,他和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转过脸看见林其乐了。
林其乐搁下醋,手里拿着一只翠绿色的小竹筐,里头是丰莹莹、油亮亮的炸虾片。
蒋峤西也不问,伸手从林其乐筐子里拿了块虾片,放在自己嘴边咬上了一口。
这虾片酥脆得很,咬一口是咔嚓咔嚓的脆响。林其乐在蒋峤西身边坐下了,她也拿了一块,放在自己嘴里吃。
大人们说的话听都听不懂,吵都吵死了。林其乐吃着虾片,突然偏头看蒋峤西,她一笑,蒋峤西就看她笑。
蒋经理和林电工夫妻俩还说着话呢,听见身后突然有动静,回头一瞧。
蒋峤西正吃林其乐挑给他的第二块“超级大虾片”。他刚咬了一口,抬起眼,正好和他父亲对视上了。
他过去总是很安静的,无论人前人后,从不“聒噪”。蒋经理突然觉得不适应。
林电工这时候笑了:“就让峤西周末跟着樱桃他们去玩吧,工地上孩子多,不会有事儿的。”
外面那辆车还等着,蒋政交代完几句话,就拿着他手里的文件袋走了,原来他连晚饭也不留下吃。走之前,和蒋峤西也没什么话说。
林妈妈进厨房去忙活做饭了,林其乐放下了小竹筐,赶忙跑去把醋给她。林电工在客厅收拾饭桌,顺道打开了电视。快到六点了,樱桃每天都要看《大风车》播的《欢乐伙伴》,家里谁也没法儿跟她抢电视。
客厅空间有限,拉开了饭桌,就只能再搁几个小板凳了。蒋峤西把他的书包解下来,他给林叔叔搭了把手,帮他把饭桌上的报纸、烟灰缸收拾到一边。林电工笑道:“峤西,洗个手去吧。”
蒋峤西进去了厨房,却没直接洗手。他推开那扇通往后院的纱窗门,果然看见林其乐正蹲在兔笼前头,忙活喂兔子。
蒋峤西走过去,在旁边台阶上坐下。
林妈妈从厨房推开门,看见自家闺女又把兔子搁到人家怀里。“快别玩了,”她催促道,“进来洗手吃饭了!”
天快黑了,林其乐把兔子放回去,她还有白天晒的青草要收拾。小兔子不能吃鲜嫩的草,会拉肚子,只能吃晒干晒好的。蒋峤西站起来了,却不自己进去。
他看着林其乐把旧轮胎上晒的青草叶收进碗里,一条一条地收,一条一条地摆在碗底,认真极了。两条马尾垂下了她的肩头,这么坠下来,弯曲着。有那么一会儿蒋峤西免不了想:女孩的长发是这样的。
“走,”林其乐回头看他,道,“去吃饭!”
后院檐下的灯暗。林其乐把码好草叶的碗搁在窗台,她拉过蒋峤西的手就跑进了厨房。
其实蒋峤西不需要任何人招呼,他现在在林其乐家就和在堂哥家一样。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用林电工一家人像以前一样来来回回地让菜。蒋峤西想吃就吃,胃口很好,饭量比林其乐还大。也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不在,也就不会有母亲打电话来,也就不会有那些无穷无尽的,看似与他有关,实则从来不属于他的家庭纷争发生。
*
周五夜里,工人俱乐部要放映香港电影《赌神》,林其乐想去看,可蒋峤西要在家里学习。
“你不和杜尚他们去看电影啦?”妈妈问。
林其乐帮妈妈擦着盘子,摇头。
电建公司给工人们发放了新的劳保,其中有两箱可口可乐。林其乐用爸爸杀鱼用的胶皮大剪刀费劲地剪开箱子,拿了两罐可乐抱进怀里,她又拿了余樵妈妈给的那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