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亡羊补牢的举措,说易不易,要说难,也算上难:不外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扯皮罢了。
哪怕收缴来的文书足以证明契丹背弃盟誓的事实,辽人也定然将百般抵赖,算上使者往返与辽宋二国所需的大量时间,单是互相谴责、互送谩书,动堪都需以月计。
而辽人胡搅蛮缠,硬要装傻充愣的原因,自然是为拖延时间——具体拖延到几时,就要看目前正僵持不下的西线战局,初步结果何时出来了。
若是宋蕃联军占了上风,对节节败退的李元昊,辽主定然会落井下石,先要求分一杯羹之后,再思修复与宋蕃二国的关系;若是李元昊在辽兵的支援下击退敌势,展现出作为盟友的充分实力,那二国合盟抵御宋蕃合盟的进展,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作为明面上坐山观虎斗,暗中投注博弈的一方,契丹纵会因李元昊的潜在失利而蒙受损失,却也能轻易从瓜分战果中找补回来,总归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自然显得油盐不进。
陆辞早已预测到他们会无耻耍赖,因而淡定地派遣官吏进行口头谴责,重点还是放在让礼部立即停止原先按澶渊之盟所定下的数额、每年对辽国进行赠予的岁币以及其他物资,再是彻底关闭国境上的一切贸易,紧锁城门,不容外族进入。
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面对这场不知要打到何时的战役,每一份物资都是弥足珍贵的,能尽早止损自然最好。
在之后的六个月中,一晃由中秋入了隆冬,又有隆冬迎来初春的寒凛,西线的战役并未似屡得战果、高唱凯歌的东线一般取得进展,而始终保持焦灼。
李元昊身有岳家的虎视眈眈,前有宋蕃的来势汹汹,片刻也不得喘息,日日夜夜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却当真叫他一路撑了下来。
他不甘如祖父辈起那般,只在夹缝中苟延残喘,而是实打实地怀揣着振兴党项一族的雄心壮志,不惜弑母弑兄,囚禁父亲才登上王位的。
眼看壮志未酬,抱负未展,他倒是为博得辽人支持数次折节屈膝,迎娶辽国公主……
他如何会甘心一切努力付之一炬,让祖祖辈辈攒下的基业葬送到自己手里,还平白便宜了他最瞧不上的宋人与宿敌吐蕃!
李元昊本就天赋英才,拼着这股血性,加之有地利之便,再凭着辽人送来的粮草、后方补给较宋蕃要轻松得多,因而丝毫不露颓势;而宋蕃初次为盟,虽有兵力优势,却因范雍与唃厮啰意见常有相左,最后虽勉强达成一致,却无论如何都称不上齐心协力。
加之长期远征作战,归期未明,兵士思念家人,士气自然不如保家卫国的党项人高涨。
双方长短各自相抵,便形成了半年过去、也未能分出高低的僵持战局来。
战果半天不见,军资却是源源不绝地供应着,哪怕是数国中最富饶的大宋,国库所贮也很快跌落到了让赵祯感到不安、计相不住哭穷的程度。
也就在这时,朝中渐渐变得嘈杂:有提议同党项说和撤军的;说提议将再调遣一批东线军队至西边战线、争取速战速决的;有抱怨吐蕃另有心思,未出全力的;更有提议放弃西线利益,将重点放至屡创佳绩的东线的……
声音一多一杂,终日吵得焦头烂额不说,也让渐渐没了信心的赵祯动摇了。
然而通常最让他安心的议事堂里,也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三派,延续了早朝上的吵闹,顿让赵祯头痛不已。
他这日实在听得心烦意乱,索性提前离开政事堂,在大内生了会儿自己的闷气,待从内侍那得知宰执们政事理毕、各自回府时,忍不住让内臣前去拦下陆辞,带到大殿中来。
“他们各执己见,各有各的道理,倒让我不知听谁的好了。”四下无人,最近鲜有机会单独拉着陆辞说说心里话的赵祯,忍不住将满腹牢骚和盘托出:“我如今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未立即听取小夫子的意见,白给契丹人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