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辅导过友人们好些年课业的陆辞,再指点一个才学底子本就过硬、不过是因不够了解解试细章而不幸折戟的欧阳修,自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在翻看过欧阳修放在书箱里的书册后,他立马摸清了新学生的进度。
他很清楚,以欧阳修的天赋,加上其勤奋好学的品行,所呈现出的,定然是随州州学的最高水准。
说实话,应是受师资所制,这与他所教过的历届‘学生’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许是州学中的夫子自知才学尔尔,不敢拘束了欧阳修这一难得才子的天赋,大多任其发挥;而给其他学子布置的课业,则浅显得很,命题范围更是毫无重点可言。
这样念下去,欧阳修哪怕不在解试中因犯官韵而遭到黜落,也注定过不去省试这关。
陆辞一有谱后,不动声色地“唰唰唰”写下几道题来,让欧阳修当场做上一篇。
他最信奉的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与其反复费唇舌去教,倒不如采取题海战术,把对‘不考式’的了解深入骨髓,化作本能,也就不会轻易犯错了。
欧阳修脑子还懵里懵懂的,就被塞了纸笔在手,然后在新夫子笑眯眯的注视下,顺理成章的做起了题来。
……这位名满天下的陆节度,与他、以及世人想象的模样,都大相径庭啊。
待欧阳修艰难地抑制住分心的冲动,费了一个半时辰,将这篇千字策写完,恭恭敬敬地呈于陆辞批阅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便发生了。
陆辞只往卷头瞄了一眼,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欧阳修疑惑道:“陆公的意思是?”
陆辞不知何时敛了笑,一向温柔带笑的英俊面孔,一下变得冷厉严肃起来:“连最基本的‘奉试’都忘了写,你还想考试官们阅改卷子?”
若换做是由他督考的试场上,这样的卷子,不论有多妙笔生花,都只有直接黜落的结局。
欧阳修哑然,半晌才不安地解释道:“是学生想错了。原只当此为习作,非正式下场——”
到底是头回指教人,陆辞的神色很快缓和下来,口吻却未曾放松多少:“在条框外散漫惯了的人,又如何能指望在试场重压之下,还能记得诸多细则?将习作与正经的试场分开对待,实乃贡生大忌。”
往深了想,考场若官场,大多时候最为重要的,不是政绩有多出彩,而是能否奉行规则。
欧阳修心中一凛。
他深知这位年岁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声誉名望上却与他有着天壤之别的陆节度,真正是用足了心在指导他的。
是以,他卖力写就这篇文章、想要得到陆公欣赏的隐蔽心思固然落了空,却既未感到失望,也未被这番不甚客气的话所伤了颜面,却是为方才的轻率和狡辩而惭愧不已。
“陆公所言极是。”欧阳修默默地将文章收回,羞愧地深揖一礼:“学生受教了。”
“头回令你作文,你莫怪我话未提前说明,人又太严厉便是。”
陆辞微微一笑,瞥了眼外头天色,开口道:“天色已晚,再耽误久了,你娘亲定要担心,还是先回家去,明日散学再来吧。”
欧阳修自然应是。
陆辞虽刚捐了大笔积蓄做建造义庄用、俸禄却极为丰厚,因而丝毫没受影响,也自然不会让新收的学生,在一片黑灯瞎火中可怜巴巴地独自步行回家。
他笑吟吟的,却硬是以一种让欧阳修难以推辞的强大气势,直接派了两名下仆,骑着驴,挑着灯,送对方走了。
欧阳修自记事起,父亲便已过世,独留家母支撑,偶得叔父接济,过得很是拮据,自然不曾奢侈地骑驴出行。
这会儿给他配备了一头驴,他也窘然地只能站着呆望,而不知如何骑上去。
幸好那仆从细心,一眼瞧出他并不会骑驴,便善解人意地先上了驴背,拉了欧阳修上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