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日日到朝霞宫报道。
她每天来得早,李固都还在处理政事,也不必去紫宸殿见他,直接去朝霞宫即可。
李固也并不去扰她做事。只他何时去看过她,看了她几回,谢玉璋都能从良辰那里知道。
就如她会想控制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李固亦然。
谢玉璋有时候抬头望着中庭葳蕤盛开的花也会想,李固这个人真的是个君子啊。倘若最后还是跟了他,人生这样收场,也不算差。
到那时跟李固说说,还让她住在朝霞宫。人生起于宫闱,终于宫闱。
总归是比前世强过太多了。
天天干活也是太累,谢玉璋偶尔也给自己放松一天,打扮起来赴宴。便看到很多女郎的衣裙眼熟,俨然是她春日宴穿的款式。所谓时兴,便是这样。
人们问起她最近,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她现在日日进宫,在修订宫规。
“被抓了壮丁呢。”谢玉璋抱怨,“只陛下心疼自家人,不愿意娘娘们累着。贵妃娘娘病着,崔娘娘邓娘娘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我只好硬上了。”
大家笑道:“皇嗣事大,对娘娘们来说,当然子嗣的事排在前头。再说现在这云京里,再没有人比你更熟知宫闱旧规了,陛下也是知人善用。”
谢玉璋虽是公主之尊,到底是外姓。她去给皇帝去干女官的活儿,大家亦能理解。
当然她也管不住别人说嘴。
“一个外姓女天天往后宫跑,谁知道怎么勾引皇帝呢。”张芬说。
她堂姐吓坏了,道:“你可别再乱说了,先前祖父生了好大气,连累大伯父大伯母都挨训。”
张芬脸臭起来:“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堂姐道:“咱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若不是,她是公主之尊,你没事不要去招惹她。若是,她有这本事,你可就闭嘴吧。”
张芬脸更臭。
虽则背后说着谢玉璋的坏话,待到她办赏花宴,依然给谢玉璋下了请柬。
她现在过得如此快活,怎可不叫谢玉璋看看。
谢玉璋却推了。对张芬,偶遇斗回嘴也就得了,原就不是非得去打交道的人,实没必要。
张芬却大怒,觉得谢玉璋不给她面子。恰好李卫风回府看闺女,张芬堵了他:“听说你和谢氏很熟,你去替我请她。”
李卫风道:“你什么毛病,人家不愿意跟你来往,非上赶着。”
张芬道:“我堂堂丞相嫡孙女,邶荣侯夫人,云京有几个人敢不给我面子,偏她脸这样大,下我的面子。”
李卫风实懒得理她,把闺女塞给她,转身想走。
张芬冷笑道:“你敢不去,我去抄了你城外的外宅去。”
李卫风站住,转身:“我城外什么外宅?”
张芬讥讽:“真当我不知道吗?一休沐就往城外跑。你
跟皇帝一个路数,偏就被谢家女勾着。一个前朝庶人,我怕跌了身份,懒得跟她计较而已。真惹了我,我伸手便碾死她。康乐那个病秧子,我都不用伸手,吓也能吓死她。”
【若我死了,你可会杀死张氏为我偿命?】
李卫风凝视着张芬。
张芬一竖眉毛,正要说话,李卫风一步跨到了她面前。
他的眼神张芬从没见过。
“她若有事,”这个男人盯着她,说,“你给她偿命。”
他的声音也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
他是个很不讲究的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在这桩婚姻里对她也多是让步。张芬一直不怎么看得起他。但这一刻,张芬忽然生出了恐惧。
父亲训斥她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以为李子义的爵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他自己杀出来的!
张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李卫风其实是一个以杀人为生的男人。
李卫风摸了摸女儿的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