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转暖。
二月十三,王忠晚秀先回来了。
王忠的隶属关系虽然已经从公主卫队里挪出去了,但他们还没搬,都还暂时住在公主府里。
谢玉璋使人拿了点心和糖果给晚秀的两个孩子,关心起王忠家里来。
“都好,都好。”王忠道,“爹娘都硬朗呢,弟弟也娶了新妇了,孩子都会跑了。”
晚秀只神情淡淡不说话。
谢玉璋就先打发了王忠,把晚秀单独留下来。
到了次间里,两个人上榻说话。屋里烧了地龙,一丝灰尘都没有,两个孩子直接坐在地上吃糖果吃得开心。
谢玉璋问:“怎么了?”晚秀叹了口气,道:“再想不到那样一个家里,能养出他这么憨的人。”
王忠憨厚,心眼实,原以为他家里人也不会差。谁知道全不是那么回事。
“大伯什么都想要,小叔什么都想拿,连丫丫的小袄都不放过,说给他闺女正好。他闺女才四个月大,想要穿还得等个三四年。”
“一家三兄弟,姑舅既靠着老大过日子,又偏心幺子,唯独我们家这个夹在中间的,爹不疼娘不爱。”
“偏他又憨又傻,只觉得自己作个校尉了不得了,衣锦还乡了。恨不得自己身上的袄都脱下来送人。”
晚秀长长叹了一声:“我跟他成亲七年都没吵过架,真再想不到……”
谢玉璋惊怒:“他为这个跟你吵架?”
“倒没有。”晚秀说,“我说他,他只不吭声。后来我生气不理他,他闷声说,哥哥弟弟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他就想让他们过好点。”
晚秀伸出手,露出腕子上的赤金缠丝镯,道:“这趟回去我留了个心眼,那些珠的玉的都没戴,只戴了这么一个。大嫂自看见这镯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憋了好几天,终那天阖家一起吃饭时开始哭,说一辈子没碰过金子,如今碰过了,却是在弟妇的手上,连阿家都没戴过这么贵重的镯子,我若是孝顺,合该摘下来立时便给阿家戴上。
谢玉璋两辈子不管过得好不好,起码打交道的都是权势之人,也从未在衣食上短过缺过。这等平民百姓家的烟火事,她从来没接触过,只觉匪夷所思,瞠目结舌:“这种话怎说得出口?”
又问:“王忠怎么说?”
晚秀道:“当时我们家那个便拿眼睛瞅我。想是也希望我能摘下来给他娘,又开不了这个口,只希望我自己主动。”
谢玉璋气得发昏,恼道:“他怎么这么混账。你给了吗?哦,我傻了!当然没给!”
镯子还在晚秀手腕上好好戴着呢。
晚秀放下袖子盖住镯子,淡淡道:“我说,有好物原该先孝敬姑舅的。只是这是皇家内造之物,公主所赐,不敢随便给人,这大不敬,让公主知道了生气,当家的要丢差事的。”
谢玉璋扑哧一笑:“说得好。”
晚秀道:“我们家那个听我一说,也醒过来了,这是殿下赐我的嫁妆。当即便拦了。大嫂撒泼,只不信,说公主什么的,在云京城呢,哪还管得了我们这小门小户,上来想撸我镯子。她是个妇道人家,当家的不好去拉她,我力气没她大,叫她推倒了,衣裳刮在桌角,烂了个口子,里面丝绵都露出来了。”
谢玉璋倒抽一口凉气,问:“没事吧?”
晚秀道:“其实无事,穿得厚呢。只我便倒地上不起来。当家的急了,过去扶我。嫂子还要嚷嚷,弟妇也架秧拨火,说什么当弟妇的竟和长嫂动手了。我也不说话,只揪着他衣襟掉眼泪。我当时想,他若再任人这样欺负我,我便不跟他过了。”
晚秀舒了口气,道:“好在这憨货没傻到底。当即抽刀把桌子劈了,到底是趟过沙场的人,吓得一家子都闭嘴了。我们立时便收拾东西回来了。这一路上到现在,我都没再跟他说话。”
谢玉璋气得脑壳疼:“怎么就没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