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想定, 也就收摄了心神,继续看。
幕布一样的纸张中,光影仍在继续变幻演化。
有此前因, 原本还很是看顾小童的祖父祖母似也冷淡了不少,小童身上越发的脏污邋遢,身量也越发的干瘦,反衬得那颗脑袋大得吓人。
似又是两年过去,那面上更添了不少愁苦的汉子偶尔露出了些笑容,而在小童越渐沉默的眼眸里,倒映出一块块软熟的麻布。
这审判殿中旁观的所有人, 哪怕是由阴世天地孕育而出的诸多阴神,也都能想得明白。
小童多了一个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后娘小产两年以后,才又怀胎生下的弟弟。
各处都有目光徘徊在欧阳晟的左右, 但欧阳晟自己只是平常。
不论那些光影如何演变映照, 都未曾引动他心绪的一丝波动。
对于他来说, 那俨然不是什么过往。
它更像是徒自引人发笑的笑话。
烂俗、平常又无聊。
孟彰看得那流转的光影一阵, 又看了看那欧阳晟, 默然半饷, 转开目光。
这大抵才是酆都, 这大抵才是酆都等一众阴神所需要处理的日常。
遍观天地内外,彻头彻尾的恶人会有, 至真至善的善人也会有,但都不会多。
尤其是相对整个阳世天地和阴世天地里的芸芸众生来说,他们的数量只能说是寥寥。
真正多的,是亦善亦恶、亦真亦假的普通人。
他们自出生到长成,又自壮年到老死,都在接受着这天地、同族的影响。
于他们,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门。
而,阳世天地里的衙门审案,还可以是只针对一个案件调查清算,但阴世天地里的酆都却没有那么简单。
酆都的诸位阴神,需要清算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这一人一生中的善行恶行、善念恶念,以及此等种种作为与心念牵引系锁的因果......
这一切,尽都在酆都的审判与清算之中。
孟彰无声一叹,又自看向那流转的光影中。
时值汉末,岁逢大灾,田地里原本精心栽种的禾苗大片大片枯死,好不容易长到成株,还未待禾株结穗,就被铺天盖地的蝗虫啃食个干净,田地里颗粒无收......
幼弟尚在襁褓,又有亲娘仔细看护,倒是能够稳当,但小童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又或者说,这样的年景,其实正好给了一些人合情合理的借口。
小童被卖了。
卖给过路的傩戏师父。
或许也不能算是被卖,因为小童的长辈没收钱,直接便让小童跟着傩戏师父走人。
这大抵是小童的高堂长辈们待他最后的温情了。
因着家中人没收钱,小童在傩戏班子里还不算低到了尘埃。
他正正经经地敬了茶,拜了师,入了师门,成了一个傩戏小童。
那段日子......
虽然时常挨饿,少有饱腹的时候,而且还得跟随傩戏摊子和师父行走各处村镇,但对于小童来说,却还算是轻松。
尤其小童的资质比起寻常人来说,足以称得上优越。
在资质的扶持下,小童的修行很是顺利。
他渐渐补足了早年间门损耗的元气,不过数月,就完成了养元的修行。
诚然,这样的修行效率放在孟彰旁边压根就不够看。可这哪儿是能一概而论的呢?
哪怕真要做一个对比,也得先行仔细分析两者之间门的条件差距不是?
小童老成沉默的面上有了些许笑意。
他开始跟随着师父服气,学习种种祭舞,侍奉各方神明。
尽管随着不断的演化,傩戏已经失却了最初时候的意义,但它确确实实是从祭祀礼里分割出来的一部分。
傩戏最初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