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寸长的伤口上。
在那个卡者站出来以前,世上没人知道,原来吴城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人。
他本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据说性格孤僻,平日里不和人打交道,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十句话。
在平宸甫死前,没人知道,所有进入这农人草庐里的所有蚊虫鼠蚁全部死绝;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宝贝般守着自己院里的井,从来不许别人来借一口水。
作为刺客,那个农人当场就被拖下去,斩成肉泥。
执行这个命令的士兵,眉心处当场就落下了淡淡的一线黑痕,像是有人在那里抹了一道草木灰。然而在那个要命的关头,这征兆却没被一个人察觉。
十天以后,一场剧烈的瘟疫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了平军的整个大营。
一个月以后,平宸甫身死,宋军惶然退兵。
“平宸甫暴戾地对待他攻打下的城池,搜刮尽卫国遗民的每一寸血肉。于是,吴城人要以更加暴戾的态度来反对他。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夫,也要站出来刺杀他,以自己的死来换得宋国退兵。”
叶争流叹息着说道:“如果放纵我们的士兵和平宸甫一样,那么我们遇到的百姓,和吴城的百姓也不会有差别。”
“我约束黑甲营,不许他们在风海城里胡作非为。不仅因为风海城已经是我的领地,更是因为百姓不是我们的敌人。”
“百姓不是我们的敌人。”叶争流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她将手搭在秦西楼的肩上,循循善诱地说道:“就连风海城的士兵,他们也只有在作战时才是我们的敌人,被俘后就不是——谁才是我们的敌人?谁才是我所剑指的对手?我在风海城还留下了谁,一直到今天也没有处置?”
“……”
叶争流拍在秦西楼肩膀上的那只手,并没有很用力。
她虽然手掌粗糙,手却并不是很大,仅仅能盖住秦西楼的半个肩头。
然而,就为这一只轻如羽毛般的手掌,就为那绵弱无力的劲道,秦西楼竟然下意识地缩紧了肩膀,然后弯下了腰。
他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那个答案就在他的嘴边,却因为太过惹是生非,让他不得不紧紧地把嘴巴闭上。
终于,像是无法再承受这种压力似的,秦西楼低下头去,单膝跪在了地上。
叶争流一直温和地看着他,她也弯下腰去,拍拍手,示意秦西楼抬起眼睛。
“西楼,你能挣脱你的出身吗?”
她看好秦西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把秦西楼调到身边以后,叶争流更是明里暗里地观察了他许久。
对于秦西楼本为士族这一点,叶争流稍觉意外,却并不是全无预备。
在留下这个问题以后,叶争流随手扔掉手中的柳枝。她没有再对秦西楼说其
他话,而是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煎熬挣扎,直到他想个明白。
背后,秦西楼的呼吸声沉重得在三步之外都能听清。眼见叶争流当真毫不留恋地就要离开,他仓促地叫了一声:“您——”
“嗯?”
“信念。”秦西楼急迫地说道:“‘我们的士兵要有一种信念,他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战’——这信念是什么?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城主,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叶争流不假思索。
“为了大道为公,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人人吃得饱,穿得暖,生病了有能力延医问药,孩子们只出极其低廉的学费就能进入学堂,有才华的人,无论是何出身都可考取功名……一言以蔽之,”
极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叶争流这才缓缓道:“为了,天下大同。”
说完了这句话,叶争流再不迟疑,她迈动脚步,顺着长廊的方向一路远去了。
只留下秦西楼痴痴地留在原地,从嘴唇的形状来看,他一直将那四个字反复地诵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