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落坐,朝常伯樊那边偏头,道:“你们家的心今天倒是齐。”
就是不知往后。
“也有不齐的,今天没来。”徐尚书这模样倒是不像苑娘了。
他的苑娘就像天道最开始蕴养出来的物,无情无欲无悲无喜,落入凡间为了与世同生,不得不一点一滴逼着自己染上这世间的色来,岳父对她的怜爱也来自于此,认为她是上天宽慰他的恩赐,是为渡他而来,竭尽全力只为护住她,而徐尚书却像是历经了磨练方把自己雕琢成物的物,苑娘易折,而徐中无坚不摧,而让常伯樊挂在心的是那个为了他努力把自己染上色只为和他长长久久的妻子,他对徐中离得近,便看得清,接道:“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拦着他们。”
徐中挑了一下眼。
他这位同僚看起来一身清贵,身上没有半点商贾之气,便连说话也是,不像是善谈之人,一开口还语出惊人,看不出半丝圆滑之气。
毕竟是世家子,这商贾做得也不一般。
同为当今为盛世挑出来的人,徐中自知他尽忠的那位君主挑人的眼光有多独特,是以就是常侯语出惊人,他挑了下眼便自然接道:“看来在座的全是侯爷信得过的人了?”
不是信得过,是帮过的,常伯樊没有反驳,在他的话后颔了一记首。
那厢听着他们说话的孔氏父子俩在他们话后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同时添上了一分悦色。
他们不怕替人跑腿办事,就怕人不领这份情,不还这笔帐。
看禄衣侯今天这意思,不只是领了这份情,看来是很快就要还上他们家的这份情了。
孔旦一想到被拦在门外的长兄家人就心花怒放,举筷邀大亲家吃菜的时候还破了音,“吃菜,吃菜。”
苏谶见他喜形于色,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但一想他这个亲家被孔府大房长期压得连长子都没有谋个官身也是可怜,连忙回道:“好,老弟也多吃几口菜,这都是你嫂子带着欣娘和厨房里的人做的,也是难得,你多吃几口。”
听苏谶说起他女儿,孔旦举筷著的手停滞了一下。
当年苏谶落难,都城没有一个人认为苏状元一家还能回来,当时他自做主张把欣娘说给苏家长子,不仅是欣娘的母亲与他大闹了一通,就是他也被他母亲叫了过去骂了几回怪了好久,这些孔旦全凭一己之力咬牙忍了下来,没有把女儿嫁给当时已中举的妻侄,而欣娘嫁给苏家长子后着实过了很多年苦日子,她身边姐妹嫁的人家中皆奴仆从群,她夫家则是连多一个的下人都养不起,他也是被母亲和夫人指着鼻子骂了好多年的不识好歹。
谁也不曾想他能有今天,便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当初只想依苏居甫的人品心性出身,他能得一个能帮到他儿子的女婿,他那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嫡女也能得一个会敬重她两分的丈夫,不枉她真心喊他爹爹一场的孝心。
想起了过去,孔旦这厢心中也无得意之情了,闷头喝了一口酒,佩准见状,敬了他半杯,“老哥哥,我们碰一个,我喝我的,您随意。”
孔旦知其意,与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口,朝他那方小声道:“还好……回来了,要不靠我这个手底下无真章的老家伙带着几个小辈熬,也不知晓熬到哪天才算是个头。”
他空有满腹计,可手无登天梯,更入不了那位的眼,着实无能为力。
佩家是用明哲保身安身立命的人家,孔家却不是,两家不同道,可如今的那位当今行事作风与先帝截然不同,近十来年更是雷厉风行,深不可测,佩家也得择帝而保命,佩准这些年也战战兢兢从未松懈过,说来说去,也是不敢冒头,君上可是杀人如麻,全然奔着盛世不管身后事去的了,而他姐夫的回来打破了有关于他们这些跟他沾亲带故的人家的僵局——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全新的局面,也给他们这些沾亲带故的人家带来了很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