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看在眼里。他记得这个女人,一眼认出,她辨识度实在太高。但显然,周涤非不认识他也不会记得他。
陈太太。
简嘉被这个新鲜而亲密的称呼弄红了脸,她用小拇指轻轻擦去嘴角的碎屑,更正杨一:
“我们离婚了,我不是。”
说完,又觉得多余,既然离婚了,为什么跟着他一道来英国?欲盖弥彰。
好在杨一旁观者清,他笑而不语,只说:“他这个人,我知道,说一不二,他说是陈太太肯定就是陈太太。”
三小时后,简嘉劝杨一离开这里,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太好意思打扰别人这么久。
老同学两三载没见,杨一自然不会丢下不管。最起码,要等陈清焰醒过来。
不知不觉,外面先是开始下起小雨。后来,变成雨夹雪。再后来,雪势加大。整个世界又开始环环密密地掉纯洁的飞舞。
酒店里,周涤非被许远带回后,她不停吃东西。然后,趴在马桶上又狂吐不止。
这副模样,许远不是第一次见。他靠在门框那,一手端着一杯温水,一手拿着毛巾。最终,周涤非瘫软在那不动了,静静地喘息着。
这个时候,许远才过去让她漱口擦拭,并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伶仃的要命。
一切好不容易整理好,许远看到,周涤非的眼睛里溢出了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那么滚滚急坠。
她忽然说:“我刚认识他时,就知道他会爱上我也会离开我。”
当时,她是高中生。有些孩子尚且单纯混沌未开,有些孩子却早撞进成年人的世界。恋爱、租房、同居、堕胎这些事发生在高中生身上,一点也不稀奇。那会儿,她们都穿着秉承怎么丑怎么设计的中学校服,但周涤非即使被裹在那样的衣服里,也掩盖不了她身上女孩混合女人的独特气质。
所以,陈清焰才会注意到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压住心跳。这一幕,构成她对陈清焰所有回忆的开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你后悔吗?”许远问她。
“他是我人生里的意外之喜,是我配不上他,永远配不上。不是后悔的问题,如果可以后悔,那一定是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周涤非含泪又笑了,“但因为爸爸和他,你知道吗?我又觉得,来这么一趟也很好。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去爱爸爸,也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他。”
许远嫉妒地快要死了。
即便她痛苦到随时会自杀的地步,只要想起她父亲和陈清焰,她似乎,连这个世界都可以原谅几分。来过,活过,被深深爱过。
尽管,这个世界有着数不清的罪恶,还有永远不会被知道的秘密、永远等不来的正义。
“我今天,是犯罪,我自己很清楚。你说,他会恨我了吧?”周涤非卷发凌乱,一张面孔,被乌发衬的更为苍白凄楚。
“你希望他恨你,”许远眼睛开始发红,“你受不了陈清焰对你不再存有任何一丝感情,涤非,为什么除了这两个人你谁都不在乎?他们可以给你的,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周涤非缓缓摇头:“对不起,可是我不想要,这个世界上,我只想爸爸和陈清焰爱我。真糟糕,我一个都挽留不住。”
她拒绝的真诚,一点掺假都没有。
外面雪下的很大。
许远同样被绝望包裹,他清楚,哪怕自己把五脏六腑挖出来给她,也不行。周涤非有一种天真的冷酷和残忍,她不虚伪,她把属于自己的所有的黑暗隐藏起来。把黑暗本身和所有人隔开,她一样不喜欢撒谎。
伦敦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凌晨近一点的时候,医院里,陈清焰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他头疼的厉害,护士又过来量血压、量体温,并用盐水进行催吐。
她俯下身问了他几句话,陈清焰回答了,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