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浑身僵滞看着兄长, 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裴大郎冷冷看着这一幕, 在他所表露出痛苦中,得到了某种宣泄性满足。
从小到大, 这个弟弟都是聪明。
他会听从父母吩咐, 好好读书, 会听从兄长安排, 恭谨而又谦和, 裴家那么多子弟中, 他最得裴老夫人欢心……
裴大郎大他几岁,对待这个弟弟,甚至于有一种父亲对儿子殷殷盼望,可也正是因为这缘故,现下见弟弟捅出这么大篓子来, 他才更觉得痛心失望。
“母亲死了,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她带着所有人鄙夷和轻蔑, 被裴家家法处死了!她是被父亲休弃女人,也是不被母家接纳女人,我们身为人子, 甚至连一场像模像样丧仪都没办法给她!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你愚蠢!”
他近乎仇视瞪着裴绍, 一字字道:“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议论母亲, 议论你, 议论裴家吗?你知道父亲迫于朝野纷议, 已经主动上表辞官吗?你知道五娘夫家送还婚书,废弃了那桩婚事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裴大郎喘着粗气,一拳打在裴绍脸上:“你他妈,只知道你狗屁清岚!”
裴绍生生挨了他一拳,受力牙齿都在作痛,只是这时候,精神和情感上所带来痛楚,远胜于那一拳所带来触觉。
他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淌,愧疚、悔恨和自责像是嗜血蚂蚁,爬满了他心窝,几乎要把他心脏蛀空。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裴绍顾不得几乎失去知觉下半身,更不想去擦拭流出嘴角血沫,他几乎是爬着滚下了床,跪在裴大郎面前,痛哭悔恨道:“都是我错,都怨我……”
“当然怨你!”裴大郎心头恨极,一脚把他踢开:“天下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去搞自己表妹?!即便是搞了,你把她带回来,跟老夫人说一声,给个名分便是,为什么非要杀人,非要把事情闹大?若非有你这个引子,母亲又怎么会做下那些事!”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我那时候真没有办法啊!”
裴绍嚎啕痛哭,哽咽道:“清岚是我表妹,是母亲侄女,舅母逼到门前,叫我给清岚一个名分,我怎么可能叫她做妾?”
裴大郎一脚将他踢开:“既然你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为什么要去招惹夏清岚?!”
裴绍硬挨了沈家三十杖,本就身受重伤,现下被他踢出几步远,便觉五脏绞痛,剧烈咳嗽几声,忽吐出一口血来。
裴大郎心中气恨,但这毕竟是一母同胞弟弟,怎么也不可能真坐视他死,叫了人来将裴绍搀扶起,挪回床上,请太医来看过之后,方才屏退众人,低声询问道:“六郎,此处只你我兄弟二人在,你跟大哥说句实话,你与母亲商议下毒之事时,母亲可曾说过要给老夫人下毒?”
裴绍不意他会这样问,怔了一下,才摇头道:“没有。母亲没有提过,我们只说要毒死沈蘅,拿到她嫁妆,而老夫人……母亲根本就没提过。”
裴大郎眉头拧个疙瘩,不知想到何处,忽冷笑起来:“六郎,这里边儿水,可不是一般深。”
裴绍察觉他话中深意,悚然一惊:“大哥,你是说,给老夫人下毒人并不是母亲?!”
“事发之后,母亲只承认给沈蘅下毒,对给老夫人下毒一事,却抵死不认,再后来,老夫人问罪于你,她才主动承担下来。”
裴大郎面笼寒霜,目光阴鸷道:“最开始时候,我以为母亲是觉得意图毒死老夫人罪名太大,她承担不起,所以才一力否认,只承认意图害死沈蘅,但是事后再去思量,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裴绍目露疑惑,裴大郎则道:“母亲跟老夫人有什么矛盾?无非就是为了钱和权。老夫人七十了,就算身体硬朗,她还能活几年?更不必说她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虽然还执掌权柄,但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