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守岁。
顾长钧仍旧歇在柏影堂,沐浴出来,北鸣捧了素色的绢布袍子伺候他穿了,又取了新的鞋袜出来备在床边的凳子上。顾长钧瞥了眼置衣物的柜子,柜门半敞,上头叠放着他常穿的几件,柜子下头置了一口箱笼,顾长钧约略知道里头是什么。是那些不知何时送进来的另外一些衣裳鞋袜,今儿他方想起是哪儿来的了,——是给老夫人做衣裳奉汤药的那双手,是宽大的袖子里套着不合衬的镯子的那对手,一针一线缝了感恩之心在里面,绣了讨好之意在其间。
北鸣将烛台移近,道:“侯爷是瞧书还是直接歇下?若是要守岁,小人喊家里唱戏的班子过来给爷打发打发时间?”
老夫人喜欢听戏,顾长琛旧日当家,就养了一支戏班在府上,不时给老夫人唱两段,治宴请客也有个娱宾的用处。顾长钧不喜欢这样蓄养伶人的做派,顾长琛走后,怕老夫人伤怀没处消解,才高抬贵手留下了这班子。
顾长钧从来不好此道,摆摆手叫北鸣去了。北鸣刚欲告退,却又给他喊了回来。
“我记着先前收的礼,似有一些女人的首饰?明儿一并送过去给老太太。”
北鸣想起来:“是,礼部岳大人前儿听说是老太太过寿,后补的随礼,侯爷随手扔在案上,小人后来拾掇,见款式都是些时兴花哨的,倒不大衬老太太,想侯爷许还有他用,就没送进内园去。”
顾长钧嗤了声,他能有什么旁的用处?又不似时下那些官员一般呷伎蓄姬。
辗辗转转,有几样首饰就到了周莺手里。
一对白玉蝴蝶耳坠子,紫燕流苏金络圈,一双无暇碧玉镯,放在妆奁里头,沉甸甸的。
没几日,周莺戴着那对蝴蝶耳坠陪陈氏去庙里上香。在厢房歇息时,来了几个官家太太,专程来找陈氏叙旧,说及儿女婚事上头,周莺不便听,就寻个由头退了出来。
女眷歇息的院子,环境是很清幽的,过了年,天气总算开始转暖,植物已经有了淡淡的绿颜色。
周莺坐在廊下和落云说话的时候,外头有人行过,瞥见周莺凭栏而坐的半个侧影,登时滞住了步子。
回府后,陈氏私下跟老夫人抱怨:“真真是牡丹招风,原本是去给宁家太太相看的,却给那罗百益瞧中了,这蛮人上回猎场差点射中侯爷,怎可能和他结亲?再说,他这是续弦,莺丫头可是咱们侯府的千金,他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有那个资格么?”
老太太和几个旧识在庙里头遇见,就在厢房攀谈起来。罗百益是罗家香饽饽,祖父母宠得过分,爹娘也拿他没法子。之前说要给他相看,他总不愿意,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才正月十二,不等正月过完,老太太就急着进庙上香,还非拉着他来护卫,“巧遇”的几个太太又不停地偷眼打量他,嘴角噙着笑,罗百益心里明镜似的,这多半是想再给他说个媳妇儿。他亦注意到了那厢房里屏风后头影影绰绰,想是那姑娘就在后头偷瞧他。
罗百益在老太太跟前告了个假,带人悄声绕到屋后,朝里头一瞧,屏风后已不见了人,却在炕边多了个红脸立着的姑娘。
罗百益常年习武,六识过人,隔着虽远,也瞧清了人家姑娘模样,鹅脸蛋,花瓣嘴,远山眉,睫毛低垂瞧不清眼睛大小,多半样貌不丑,但微有些胖。是老人家喜欢的那种“福相”。
罗百益一眼看完,心里凉了半截,他可不喜欢这样富态的。
带着人在园子乱逛,本心情不大好,没想到就在另一个院子前头,凑巧撞上了周莺。
罗百益不过随意朝里头瞥了一眼,哪想到就见着个画上走下来的仙娥倚在那院廊前柱子上。乌发如云般叠在头顶,缀着根白玉镶金的簪子,流苏坠在俏脸边儿,美眸流转,依稀是洒了碎金在眼底。琼鼻微翘,不知和丫鬟说着什么,眉头轻轻一凝,罗百益心里跟着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