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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傅兴脸色不太好,毕竟他可是全村公认的读书有天赋,除了陆元瑾外,还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学问提出质疑,而且陆元瑾好歹是进士出身,邬颜呢?
哪怕大颂最有名气的女子,也只是会做几首诗词,策论于她们来说,格局太大,不能把控。
所以,此刻听到邬颜这般说,施傅兴隐隐有些生气。
邬颜细长的手指捏住纸张,在空中忽扇来忽扇去,像蝴蝶的翅膀般:“夫君?”
她看他在发愣,便出声询问。
施傅兴反应过来,眉目间有些傲然,接过卷子后,仔细铺展在桌上,将邬颜不小心弄皱的地方抚平,用镇尺压住。
而后抿了抿唇,道:“你说不满意,可是哪里不满意?”
这样问着,实际心里想的是:如果待会儿她挑的问题过于蠢,他也要委婉些,不能把人说哭了。
邬颜扭了扭身子,坐正,高高跳跃的烛火将女人的脸庞照的清晰可见,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夫君写的策论,先点出论点,后列举大量例子支持论点,条理清晰,且全文只有一个观点,所以通篇读下来,简洁有力、犀利练达,很容易让人信服。”
施傅兴一愣,这样不好吗?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女人,对方的表情并不像在戏弄自己,心中甚至觉得对方想找问题,却实在找不出:“颜娘说的这些,为夫认为不需要改。”
邬颜点点头:“当然不需要了。”
施傅兴皱眉:“那你为何......”
“颜儿说的不满意的地方并不在此。”邬颜打断他的话,“夫君的策论可能会说服大部分人-----大部分没有常识,不懂农耕的人。”
施傅兴:“......”
男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在说些什么?
“你看这里,”邬颜的指腹按到白纸的某一个地方,端正有礼的正楷字,“如何使塞北百姓归农务农,夫君答先平战事,后减税收,对于穷苦百姓,可免一年税。”
施傅兴皱眉:“不平战事,百姓的生活便无法得到保证,免一年税收可以使之留在塞北,后每年粟三石,不许多久,塞北的农事便能恢复。”
邬颜翻了白眼,她怀疑施傅兴根本不知道施家每年粮食的
收成。
连她这个刚到这个世界,在荷花村住了半年的“现代人”都比他了解的多。
“那夫君知道,普通百姓交完税后,还剩下多少粮食吗?”
施傅兴没说话。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但施家人每年交完税后都留着粮食,他潜意识觉得,百姓交完税后依然能够生活。
“是能生活啊。”邬颜面带微笑,实际却说出最冷酷无情的话,“只是‘能生活’。”
要不然,像施父施母种了一辈子的地,为什么供小儿子读书后,家里一下子就穷到揭不开锅底了呢。
攒了一辈子的钱,结果只能勉强供一个孩子读书。
当然,邬颜知道,这其中还有各种其他因素,但不可否认,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女人说完后,就见对面的施傅兴眉头紧锁,他大概突然得知这么一件事情,有些想不明白:“大颂的土地税收并不苛严。”
如果再低,遇上战乱,恐怕国库便空,无法支撑国家运作。
邬颜点点头:“的确不高,只是如今亩产也低。”
如果是现代,精良的种子,科学合理的耕种方法,小麦的亩产可以高达五百至九百斤,更不用说玉米和红薯这种高产量粮食。
而眼下的时代,邬颜曾经问过施母,一亩地才产百斤出头。
所以施傅兴的策论,办法是好的,只是数据依然停留表面,并未深入,如果按照他的计谋,塞北的百姓恐怕都要喝西北风了。
更不要说,第一年开荒出来的土地,恐怕产量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