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长一段时日, 楚怡日复一日地往坤宁宫跑, 竭尽所能地开解皇后。
这种开解有时候会有点成效——楚怡偶尔会发现皇后突然心情很好, 会悠哉哉地喂坤宁宫中养的鹦鹉。但往往最多过个六七日, 这成效便又会在某一日突然消失不见,皇后转瞬间丧回原点。
楚怡为此很有些气馁,却也没办法去怪皇后。抑郁症的厉害她知道,在这没法配合药物治疗的年月里,还能指望皇后好到哪里去呢?
夏末,孙家的案子结了案。举家上下赐死了二十余口,余下的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盘踞杭州一地风光数十年之久的大世家就这样倒了,一时间人人都说, 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对沈晰这个“天子本子”而言,这无疑是个很重要的政绩。新君继位, 有多大的本事可以一步步慢慢瞧, 但有多大的魄力最好还是赶紧显出来, 这样才好在一干朝臣面前立稳脚。
初秋乍凉的天气里,楚怡在殿里慢条斯理地品着碗老鸭汤,沈晰仍是只能吃素, 边喝豆腐白菜汤边打量她的碗。楚怡对此深表同情但又真的不能给他喝, 他兀自调理了半晌情绪后终于将目光挪了开来,落在了她小腹上:“这一胎好像长得格外快。”
“也没有吧。”楚怡嘴里嚼着鸭肉, 低头瞧瞧, “十月末十一月初也就该生了。嘿……最好跟欢宜同天生, 日后就让他们一起过生辰, 既热闹又省钱。”
她打从在东宫当侧妃开始就知道宫里大办宴席有多费钱了,两桌席面估计就能够普通百姓人家过一年。
沈晰却听得失笑:“哪有这么省钱的!”
“我就随口说说。”楚怡咂着嘴也笑,又喝了口汤,问他,“孙答应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沈晰皱眉:“怎么想起问这个,她又烦你了?”
“那不能,她禁着足呢,而且现下我有着孕她也不敢惹我。”楚怡说着一喟,“可她托关系托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那天我正陪皇后娘娘说着话,便有个宦官进屋禀了这事。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当时便情绪不好了,叹气说再好的家世也都一样是身若浮萍什么的……”
楚怡当时为了这个苦逼地劝了她半天,但直至她告退,皇后也还是没提起什么兴致。
沈晰轻声一喟:“容我想想。”
“我是觉得……”楚怡踟蹰了一下,“若能留她一命,就留着吧。现下是皇后娘娘要紧,再说我还有着孩子,这时候你在宫里头杀个人,我还怪害怕的。”
真是年纪越大越迷信——楚怡在心里腹诽道。
沈晰沉了沉:“但她害过你。”
“这不也没害成么?”楚怡无所谓地耸耸肩,“陶氏是差点得手了,所以死了。她没害成也搞死,多不公平。就留她一命吧,反正我没闲心跟她计较,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了!”
她边说边一脸傲气地比划着抬了抬手,沈晰努力绷了一下,但还是:“扑哧……”
孙氏最终留住了一命,打入冷宫关了起来。楚怡为此松了口气,不用因为宫里出了人命而害怕对孩子不好了,但皇后的情形却并未因此好转。
八月初,皇后大病。
这“大病”倒不是抑郁,她也没有因为抑郁而做出什么自杀自残的事来,而是实实在在地病倒了。
消息传开时沈晰正在乾清宫忙着,几个月前被他派去戎迟见四公主的五弟回来了。兄弟两个正忙着议事,坤宁宫的人不敢进去搅扰,在殿外等了半天,最后转去了后头的永寿宫。
楚怡一听,即刻喝道:“怕什么怕,进殿禀话去!扰了皇上议事你怕吃罪不起,皇后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吃罪得起了?”
那宦官匆匆叩首,就又去了养心殿。不过多时,一阵嘈杂经过了永寿宫的宫门却没停,楚怡知道这是沈晰往那边去了,便也披了件披风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