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习惯了的。
或者说,这种阴冷冷的闺房她一直住,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碧云宫那个宽敞明亮的后殿,是她这辈子住的最好的地方,她原本想要一直住下去的。
可是她没那个本事,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也是个失败者。
谭淑慧就那么失神地看着舒清妩,突然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宫里这些人,我一个都瞧不上,我只想跟你说。”
舒清妩知道,她其实很高傲,那些隐藏在体面之后的心里话,她不可能跟陌生的宫人说,原来还有谭九梅在身边,现在她只能选择自己了。
因为她已经远远把她甩开,无论谭淑慧再说什么,舒清妩也不会再如何拿捏她。
“我小的时候,就住在这样的闺房里。”谭淑慧迟迟开口。
她目光里有着悠远的光,那大抵是整个寝殿最明媚的地方:“我母亲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个洗脚丫头,大抵因为长的好,被父亲看中,成了暖床婢女,但她不伺候老爷的时候,还是大夫人的洗脚丫头。”
谭淑慧其实不是在跟舒清妩倾诉,她只是在静晨宫憋得太久,现在这些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舒清妩在不在,她都不是很在意。
因此舒清妩也并不回应,只听谭淑慧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我家里的情形,别人从来不知,人人都羡慕我有个京官父亲,年纪轻轻就做四品大员,也都羡慕我出身书香门第,满门荣光。”
谭淑慧冷声笑笑:“但有些人,只会读书做官,满心都是阴谋和算计,当礼义廉耻和道德都抛在一边,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女,都能作为攀爬的道具。”
“我大姐姐是家里最聪慧的,无奈只是个小妾生的,只能被送去给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她还没人家的儿子年纪大,整日里都是鸡毛蒜皮
的琐事,如今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前年我父亲又瞧上家里穷困潦倒的二甲三名进士,直接打发我三姐姐去给人家当糟糠妻,只肯施舍些银两,便就不再管了。”
谭淑慧越说声音越冷:“我的五妹妹去岁才十六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就为了不给中山狼做妻子,一头碰死在家里的假山上,年纪轻轻没了性命。”
舒清妩这么听着,顿时觉得谭家比他家更狠,毕竟谭家是压榨所有的儿女,舒家到也还好,只……只可着她一个人逼迫。
谭淑慧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她道:“不光女儿日子不好过,儿子的日子更难过,我的哥哥弟弟们,若是谁在书院成绩不好,回家就要挨打挨罚,身上常年都是一块青一块紫的,没有一处好地方。”
谭淑慧一边说一边笑,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挨打倒也罢了,就怕有那老畜生,偏生就不喜欢女娇娥。男人又没什么贞操和体面,若是能给他增添更多的把柄,他可不会不同意。”
舒清妩皱起眉头,这谭侍郎也太狠了些,自己的儿女简直都没有当人看。
谭淑慧继续道:“我们年幼时,姑娘们都住在一起,逼仄的闺房只有巴掌大,白日里屋内总是昏昏暗暗的,姐姐妹妹们就总是坐在窗边做针线,我那时候懒惰,不爱做这些,都是我大姐姐替我完成课业。”
“后来大姐姐给人做了填房,二姐姐也出嫁,三姐姐……三姐姐又照顾我些许年头,直到她也离开了家。”
“后来就只剩下我跟几个妹妹了,但是我太没用了,没保住五妹妹,五妹妹走了之后,日子其实也还是那么过。”
“其实大宅院里曾经有过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姨娘,只是这些女人有许多我都叫不上名字,短的三个月,长的能有个一两年,最终也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谭淑慧低头抹了一把脸,终于平静下来。
她转头看向舒清妩,问:“你觉得,这样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