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挂了弦月一弯,申时的梆子敲过两遍。
春风得意楼灯火通明、客绎不绝,见夜色已有些深了,小二在门口挂上了两串灯笼,点头哈腰的招呼新来的江湖人,道:“客官似乎不是本地人?”
拎着苗刀的汉子点了下头,随他进了大堂。
不过是三五息的功夫,二人浑然不觉,自己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在高挂的灯笼之后,妖灵的眼中划过一道火光,随即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狰”形似赤豹,踏风火而行、悄无声息,哪怕是听觉最灵敏的瞎子,也无法察觉到它的所在,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它就避开了小二和客人,悄无声息的顺着烟火气儿,来到了春风得意楼的后厨房.
后厨之中,掌勺的大师傅正在炒菜,几个年轻的徒弟人手一把剔骨刀,几人合力拎着半扇羊,剔骨头的剔骨头,抽羊筋的抽羊筋,在一旁打下手。
“狰,狰——!!”
一见到剔骨刀,妖灵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它回想起千年之前同族的惨状,忍不住仰起头,发出凡人听不到的吼叫,试图对半空宣泄自己的痛苦.
狰的同族们,就是在剔骨刀下被剥皮去骨,皮毛做了炼气士的法袍,骨头炖了高汤,肉被切好烤熟......时至如今,它依旧忘不掉被人生食的恐惧。
与此同时,叶孤城的剑锋忽的出鞘了三寸。
三天,他在春风得意楼的后厨守了三天,一直不曾放松警惕,直到方才,他怀中白龙的鳞片有一瞬间的热的吓人,显然,它也感受到了狰的气息。
剑客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掌勺师傅一跳。
这个五六十岁的胖子猛的跳了起来,以一种不符合他身材的灵活动作抄起铁勺,死死按在心口做护心镜,警惕的左顾右盼,道:“有情况...?!”
叶孤城一言不发,他拔剑的速度很快,在他的剑下,一道凛冽的剑光斜斜飞起,如惊芒擎电,亦似长虹贯日,准确无误的刺向空无一物的横梁。
“狰!狰——”
一阵金石相击的怪声响了起来,随之流入口鼻的则是一股奇特的硫磺味儿,在横梁上忽的现出一只形似豹子的异兽来,恨恨的看着叶孤城。
它的额上生有一只怪异的独角,皮毛就像流火一般赤红,身后拖着五条蛇一样光滑且布满鳞片的尾巴,其中一条留下一丝微不可查的白痕。
掌勺当场翻了个白眼,立时晕过去了:“……”
“果然是你。”
叶孤城的目光很冷,甚至比他的剑还要冷。
这只妖物,就是令白云城一片混乱、人人自危的“罪魁祸首”,它比他想象中更加危险,一口夹杂着火星的吐息,甚至烫的能够融化寻常的兵器。
此时此刻,他越发明了神明与妖鬼的区别,只有直面妖物,感受它气息中的暴虐与压迫,才能发觉白龙平日里对待凡人之时那隐秘而体贴的温柔.
“……狰!”
妖灵后跃了一大步,惊惶的低吼了一声,剑锋刺中了它,哪怕剑客并非厨子,足以劈金裂石的剑锋伤不到它半分,也让它产生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感,四肢上缠绕的火焰猛的窜了起来。
叶孤城寒星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狰退后了两步,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目光,纵身一跃跳出了橱窗,它并不畏惧叶孤城,可它无法忍受被如此之多的厨子注视着,尤其,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把剔骨刀,它已经不再是食材了!
妖灵踏风而行,在叶孤城追出之时,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不一会儿,它已在春风得意楼与铜雀台往返了一个来回,却找不到半个落单的厨子!!
没错,它对于厨子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哪怕他们如今只是凡人,可骨子里的颤栗却无法消除,利爪和獠牙毫无用处,只能用妖气一点一点侵蚀...
想到这里,狰忍不住愤怒